煤油灯芯爆出细微的噼啪声,许曼宁将最后一针穿过布料,举着新衬衫退后两步。
靛蓝色的确良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领口的蒲公英刺绣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奢侈品都更珍贵,那是她用缝被子的粗针绣的,指尖还留着被扎破的痕迹。
“过来试试。”
她朝林砚秋招手,眼里泛着期待的光。
男人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煤油灯晃了晃,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
衬衫穿在他身上稍显宽松,却恰好衬出他肩线的利落。
许曼宁伸手替他整理领口,指尖触到他喉结的震动:“好看吗?”
“好看。”
林砚秋忽然握住她手腕,将她拉进怀里,“比天上的银河好看。”
她仰头看他,发现他耳尖又红了,这个总是一身泥污的男人,此刻却像被星光笼罩,连睫毛都泛着温柔的金边。
远处传来虎娃的喊声,说周大爷送来了新的育苗记录册,却被林砚秋用指尖按在唇上:“先别管他们。”
天未亮时,林砚秋忽然牵起她的手往山顶跑。
露水打湿裤腿,许曼宁跟着他穿过苗圃,看见玻璃瓶里的糖纸星星被串成灯笼,沿着小路一首延伸到山顶。
“阿砚,你”
“嘘”
他转身时,手里多了束用野菊和二月兰扎的花束,“昨天让虎娃他们偷偷布置的。”
山顶的风带着草木清香,北斗七星还未隐去,像撒在天幕的碎钻。
林砚秋从裤兜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两枚用野葡萄藤编的戒指,藤条上还沾着新鲜的汁液:“没有金戒指,只有这个”
许曼宁笑了,将藤戒套上无名指:“比金的好看。”
她从兜里摸出张糖纸,折成两颗星星,分别塞进他和自己的口袋,“这是咱们的结婚信物。”
男人望着她眼里的星光,忽然单膝跪地,像在土地上埋下一粒种子:
“许曼宁,我林砚秋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媳妇。以后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出啥幺蛾子,我都护着你和咱们的苗。”
雾气漫过山顶时,她伸手扶起他,将野菊别在他衣襟:“我也只认你。”
下山时,虎娃们举着糖纸灯笼围过来,每人兜里都装着野果子:“砚秋哥!小曼姐!俺们给你们摘了野草莓!”
二丫踮脚替许曼宁别上朵蒲公英,狗剩举着树枝当礼炮,惊飞了几只山雀。
林砚秋忽然指向苗圃:“看,咱们的苗在鼓掌呢。”
许曼宁望去,只见枇杷苗在晨露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像无数只举起的小手。
阳光穿过糖纸灯笼,在泥土地上投出斑斓的光影。
许曼宁靠在林砚秋肩头,听着虎娃们的笑声和山风的私语,觉得每粒泥土都在唱歌,每颗星星都在写诗。
那些用汗水和温柔埋下的根系,终将在时光里长成遮天蔽日的森林,
而他们的爱,会像糖纸星星般,永远在枝头闪耀。
夜幕垂落时,苗圃浸在朦胧的星光里。
许曼宁坐在老槐树下,望着林砚秋在煤油灯前整理育苗记录。
男人卷着袖口,露出小臂上新添的伤疤,那是今早帮虎娃捡风筝时被树枝划的。
她想起白天山顶的誓言,指尖不自觉地着口袋里的糖纸星星。
“看什么?”
林砚秋抬头时,撞见她专注的目光,耳尖瞬间泛红。
“看我的星星。”她笑着起身,走到他身后,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纱布,“还疼吗?”
男人反手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你吹吹就不疼了。”
许曼宁轻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拂过他伤口,换来一声低哑的叹息。
林砚秋转身时,煤油灯的光在他眼底碎成金粉,他伸手替她摘去头发里的草屑,指腹擦过她耳垂:“知道今天最遗憾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没在山顶吻你。”
男人的手掌托住她后腰,将她轻轻按在老槐树上。
树皮蹭过脊背,却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发麻。
许曼宁望着他睫毛下的星光,想起十西岁那年,他在巷口塞给她野枣时的慌张模样,此刻的他,眼底燃着比篝火更炽烈的光。
这个吻带着野菊的香,混着煤油灯的暖,像他们走过的路,粗糙中藏着细腻,热烈里裹着温柔。
林砚秋的拇指抵在她后颈,轻轻揉动,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许曼宁攥紧他新做的衬衫,指尖触到蒲公英刺绣的纹路,觉得这枚“星星勋章”比任何珠宝都更值得珍藏。
“曼曼,”
他哑着嗓子喊她名字,鼻尖蹭过她鼻梁,“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要在星空下吻你。”
她睁开眼,发现北斗七星正从槐树桠间探出头,像在偷听他们的私语。
玻璃瓶里的糖纸星星被夜风拂过,发出细碎的响,像无数只萤火虫在鼓掌。
许曼宁笑了,伸手勾住他脖子,将糖纸星星从口袋里掏出来:“先吻星星。”
林砚秋挑眉,却在她将星星贴在自己唇上时,忽然咬住纸角,轻轻一扯。
糖纸发出清脆的撕裂声,却在他舌尖触到她指尖时,化作漫天星斗。
远处传来虎娃的喊声,说周大爷送来了新的腐叶土,却被林砚秋用指尖按在唇上:“明天再管。”
他弯腰将她拦腰抱起,月光落进他瞳孔,碎成万千流萤。
许曼宁嗅到他衣襟里藏着的皂角香混着汗味,觉得这是比任何香水都更让人心醉的气息。
“去哪儿?”她笑着捶他肩膀,却在看见育苗箱上的木牌时,忽然明白。
林砚秋将她放在“曼秋果园”的木牌前, 半跪下来,吻她脚踝上未愈的蛭虫咬伤。
这个吻带着蒲公英的苦,混着泥土的腥,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颤。
许曼宁低头看他,发现他发梢沾着草屑,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棵顶天立地的树。
“以后你的伤,”他抬头看她,眼里映着万家灯火,“都让我来疼。”
山风掠过苗圃,枇杷苗轻轻摇晃,像是在为他们的誓言伴奏。
许曼宁摸出半块芝麻糖,掰成两半,一半塞进他嘴里,一半含在自己舌尖。
甜味在唇齿间蔓延,混着彼此的呼吸,化作永不褪色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