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壮实的青年笑着一脚踢过去:“顾大力你少得瑟,昨儿你站哨还差点睡过去,要不是我踹你一脚,你梦里早把贝窝子让人刮干净了!”
“你胡说!”顾大力不服气地拍大腿,“我那是养神!真要有动静,我能蹿得比猴子快!”
“得了吧,猴子都嫌你慢。”另一个叫常德宽的冷笑一声,把背后的竹叉卸下来,斜靠在沙滩边的礁石上,“今儿这事算是敲了警钟,以后咱可得睁大眼,少出纰漏。”
“说到底,还是这地方好,贝窝子肥得发光,那帮偷的人才盯上了。”顾大力嘟囔一声,低头扒拉脚边沙子,“树来哥说过,这片滩涂头年还是荒滩,没人稀罕。哪晓得今年贝类疯长,连市里的采购站都上门来收。”
“可不是嘛。”常德宽点点头,“眼下大伙都盯着分红呢,谁敢坏规矩,那可不光是偷,而是砸集体的饭碗。”
这时,远处一道身影踩着湿泥走来,火光照得人影拉得老长。
“哟,是苏向林!”有人喊。
苏向林咧嘴一笑,走近后把肩上的背篓往地上一丢,“收工啦,今天内湾边拣了几只生螺王,足有半斤重,明儿交队里,算我额外贡献。”
“你小子运气真行。”顾大力凑上去看,“啧,这螺边壳净得能照人,肯定是潮水刚退就露出来的!”
“可不是赶得早。”苏向林倒了口水喝,“我顺带还看了看那几个套子,有只小狐狸踩进去了,等明儿天亮,兴许能套住。”
“你还设套?”常德宽一愣,“狐狸肉能吃?”
“吃是能吃,得处理干净。”苏向林点点头,“不过我主要不是想吃,是想把皮留着,家里老娘冬天缺个暖耳的帽子。”
火堆边沉默了一下。
“这年头,谁家过得不紧巴巴的。”顾大力嘟囔,“狐狸皮就当是值勤补贴了。”
常德宽从火堆里挑出几块烧红的石头扔进水壶,“泡茶水喝,能熬夜。”
一旁蹲着的赵强柱忽然低声说:“你们说……那几个被抓的偷贝贼,咱以前是不是都在滩上见过?”
“你也注意到了?”顾大力眯起眼,“我总觉得那个尖嘴猴腮的,好像前几天装成拾海菜的混进来过。”
“是!”赵强柱立刻点头,“那时候他还问我,‘这边能不能捡到乌贝’。我还说了句‘得看潮水运气’,他就贼笑了一声,转头走了。”
“说明他们踩过点。”常德宽脸色一沉,“不行,这事得记下来,回头写进夜哨记录里。要是再出事,大队有案可查。”
“对。”苏向林也点头,“明儿轮到我值班,我带两个人守北滩口,那边礁石多,好藏人。”
火堆边一时无话,只有海风卷着夜潮,哗哗拍在远处泥滩上,时不时有几声蛤蜊贝的壳子被浪冲击发出咔哒轻响。
突然,林树来从坡上快步走来。
“仁泽喊你们都回村部一趟,说胡支书那边要开个夜会,有急事。”
“又出啥事了?”顾大力惊讶。
“不清楚。”林树来低声说,“听说是公社那边来了人,正好趁今晚月亮亮,要走一遍滩口。”
众人听了不敢怠慢,火堆灭了,工具收拾整齐,几人提着灯笼、抄着竹叉,鱼贯而下,朝村部走去。
村部堂屋里己点上煤油灯,胡支书端坐正中,旁边坐着一位穿着旧呢子外套、脚蹬黑布鞋的中年男人,正是公社派下来的副主任程友泉。
“都到齐了?”胡支书扫一眼,“坐。”
等人落座,程友泉咳了一声,首入正题:“今晚叫你们来,是因为县里己经批了咱‘沿海生产带值守试点’的申请,从下月起,每天的潮口值班不光算工分,还额外发物资补贴。”
“补贴?”苏向林瞪大眼,“什么补贴?”
“统一发腊肉、油票和茶砖,月底汇总按人头算。”程友泉说得干脆,“你们干得是保产的活,该奖励。”
众人一听,顿时精神一振。
“那咱可得干到底!”顾大力咧嘴,“别说腊肉,有一片茶砖我都拼命守!”
程友泉笑笑:“别高兴太早,这事也得严——偷的人越来越多,市里都在盯。你们若有人懈怠,被抓住空岗,要一并处理。”
胡支书这时也敲桌子道:“你们记住——这片滩,不是个人的,是咱集体的。谁守得好,年底红利有你一份;谁敢藏懒,抄家伙混天数,我第一个让他上黑板!”
众人齐声应下。
这时,门外又有人快步进来,是老通讯员陈晚生。
“支书,海东边的巡逻小组报告,说滩边发现一只空心螺壳堆,有人疑似又提前踩点,脚印还没被潮水冲干净。”
屋里一下子静了。
“啥时候的脚印?”胡支书起身。
“今下午西点左右,估摸着是落潮前一刻留下的。”陈晚生喘着气,“我让他们原地不动,留个记号。怕是有人还在附近窥探。”
“好。”胡支书咬牙,“咱说干就干,仁泽、树来,你俩马上带人分两路,东滩、北洼,一个都不放过。发现可疑就地拦截,宁可抓错,不可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