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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
圣女瓷泪浸寒霜，红绫绞月碎剑光。
秘典焚心烙旧恨，沧溟凝血誓新章。
稚女摔棉断肠泪，书生拾簪触残香。
泥泞刻字杀意凛，幽兰浴火向苍茫。
正文：
神龛上的幻纱宫圣女像笼着经年积灰，瓷胎釉色在烛火里泛着幽蓝。
圣女唇角那抹悲天悯人的笑涡里嵌着蛛网，仿佛在凝视香案前百年未散的祈愿。
芷幽驻足时，供烛突然爆出火星。
明灭间寒玉床的冷香沁入记忆——扬州圣女殿的月圆之夜，十八道真气凝成金蚕丝，沿着圣女冰晶般剔透的肌肤游弋。
那些金线在月光下泛着血纹，每寸游移都牵动圣女眉间朱砂忽明忽暗，首到冰霜化作泪珠坠入池中，在寒玉池面砸出万千碎银。
“姑娘也来求圣女赐福？”
阿满奶奶枯枝般的手递来艾草蒲团，粗布衣袖蹭过神像莲花底座，簌簌落下经年香灰。
五年前的那个暴雨夜，山崖下的风裹挟着雨珠，像刀子般割在脸上。
父亲的血从她的杏色裙裾上晕开，顺着雨水流淌，染红了脚下的泥泞。
十五岁的芷幽蜷缩在母亲怀里，浑身颤抖，耳边是父亲最后的低语：
“沧……溟……血脉……活下去……”
他的声音被雷声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雨幕中，几道身影踏着风雨而来，轻盈如鬼魅。
她们的面容被轻纱遮掩，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眸，袖口隐约可见金线绣着的并蒂莲纹。
为首的女子抬手一挥，金线如灵蛇般游走，缠住摇摇欲坠的马车，硬生生将它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芷幽听见母亲低声呢喃：“圣女宫的人……”
她们被带到了扬州圣女殿。
青玉砖冰冷刺骨，芷幽与母亲、姐姐跪在殿中，眉心被点染上朱砂。
十大护法手持琉璃灯，灯盏中的金蚕吐着细丝般的真气，在殿内交织成网。
寒玉床上，圣女紧闭双眼，睫毛上凝结的冰霜在真气流转间渐渐消融，化作一滴晶莹的泪，坠入寒玉池中。
那滴泪落下的瞬间，芷幽仿佛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来得又急又猛，雨点敲打着窗棂，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她的心。
她盯着神龛上的圣女瓷像，裙裾处斑驳的金漆依稀可见曾经的并蒂莲纹——那是护法身份的象征，也是她记忆中那些蒙面女子袖口上闪烁的光芒。
二月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雨丝斜斜地扑进窗棂，沾湿了芷幽的袖口。
香炉中的灰烬被风卷起，飘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芷幽闭上眼，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圣女殿中琉璃灯盏的轻鸣，以及寒玉池中那滴泪坠落的回响。
而此时，瓷像裙裾处剥落的金漆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又像是埋藏多年的秘密正悄然苏醒。
三个月前的月圆夜，她与姐姐本该护送赤阳草回幻纱宫。
那株在董家花房养了五年的火红灵药，眼看就要开花，却被董江河丢进火盆，烧成一捧焦灰。
“娘娘淋雨会着凉吗？”
阿满踮脚给瓷像披上碎布拼的斗篷，针脚歪斜如蚯蚓爬行。
孩子转身时，虎头鞋在青砖上踩出湿漉漉的印子，像极了圣女寒毒发作时，锦被上晕开的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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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客栈地窖的霉斑在火把下泛着幽绿，董江河被铁链悬在半空，的身躯像块滴油的腊肉。
杀手用匕首挑起他大腿内侧的，薄如宣纸的肉片在刀刃上颤巍巍晃动：
“楼主改主意了——再赏你两日。”
肉片“啪”地甩在他脸上，混着脓血的腥气糊住右眼。
董江河杀猪似的嚎叫被腌菜缸反弹成诡异的回响，三个月前他在这亲手倒进二十斤粗盐，而今盐粒正被杀手按进他脚心的血泡。
董江河挣扎着去够杀手的靴筒，断指在青砖上拖出血痕：
“秘典真在林姝身上烧了！那贱人临死前笑得渗人，定是……”
铁钳突然夹住他舌尖：
“楼主说了，【沧溟秘典】不可能被烧毁。”杀手凑近他涕泪横流的脸，“冰蚕丝织就的真本，遇火会泛出金纹——那夜大火里，你可曾见过金光？”
董江河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林姝自焚时怀中确实闪过一抹金芒，可转眼就被烈焰吞没。
这秘密随着喉间呜咽咽回肚里——此刻吐出实情只会死得更快，不如留着当保命符。
“没…没瞧见……”
他咳着血沫装傻，余光瞥见地窖暗格里藏的砒霜。
那是他原本打算毒死林姝母女的，如今倒成了自尽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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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鸡鸣未散，芷幽便摸黑蹭到柴垛边。
右腿伤处结着黄褐药痂，稍一用力便崩裂渗血，将素白中裤染成赭色。
她咬牙抓起烧火棍作剑，锈钝的棍头挑起片枯叶——本该随“幽兰拂雪”的剑势碎成齑粉，此刻却软绵绵飘落泥地。
“砰！”
烧火棍脱手砸中腌菜坛，惊得芦花鸡扑棱棱乱飞。
芷幽踉跄跪进雨后泥泞，掌心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
她疯魔般捶打伤腿，仿佛这样就能震开被红绫绞碎的经脉，首到血水混着泥浆糊满裙裾。
“董姑娘！”
华峰冲出院门时连鞋袜都未穿好，晨露沾湿的亵衣贴在单薄胸膛。
他伸手欲扶，却被芷幽眼底的戾气惊住——少女眸中燃着幽蓝的火，恰似那夜林家老宅焚尽一切的火海。
“别碰我！”
芷幽挥开他的手，半截玉簪却从袖中滑落。
华峰俯身去拾，恰见她腕间狰狞鞭痕如蜈蚣盘踞，鬼使神差地轻触了下。
两人俱是一颤。
簪头的芷兰花苞染着血渍，正硌在华峰掌心纹路间。
他忽觉喉头发紧，少女发间幽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竟比书院最晦涩的经文更令人无措。
“我要去扬州。”芷幽劈手夺回玉簪，簪尖刺破掌心也浑然不觉，“幻纱宫的‘洗髓池’能重塑经脉——”
华峰盯着她掌心蜿蜒的血线，恍惚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药方。
当年他跪遍无锡医馆无人肯救，而今这双救不了至亲的手，却妄图抓住一缕飘摇的幽魂。
“神仙娘娘要走？”
阿满抱着破布娃娃立在廊下，虎头鞋沾满泥浆。
孩子突然将娃娃狠狠摔在地上，棉絮从裂缝炸出：
“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芷幽踉跄起身，玉簪在柴垛刻下深深划痕。
晨曦刺破云层时，华峰看清那刻的是个“杀”字，每一笔都浸着血，像把生锈的刀插进江南烟雨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