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楼道风，如同无数把淬毒的细刃，狠狠灌进敞开的门缝，切割着林晓阳在外的脖颈和脸颊。她僵立在门缝前，身体一半浸在公寓内死寂的冰冷里，一半暴露在楼道空旷的寒意中。那只抓着门把手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仿佛要将冰冷的金属捏碎。
自由，就在一步之遥。
安全，唾手可得。
主卧紧闭的门扉后，那声压抑的闷哼，那身体跌落的闷响，那绝望而徒劳的摸索声，如同无形的锁链，一圈又一圈，死死缠绕住她的脚踝，将她钉在原地！
药！
空了！
他需要药！现在！
这个认知像一道带着冰碴的闪电，劈开了她所有试图逃离的侥幸！昨夜他发病时那不顾一切、眼中只有药物的疯狂眼神，那死死攥紧药瓶、指节发白的画面，清晰地在她混乱的脑中炸开！断药…对一个需要依靠它维系“正常”、压制那毁灭性癫痫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惊悸，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无法想象，在她转身逃离后，那个男人独自在冰冷的卧室里，再次被那非人的痛苦吞噬，无声地挣扎、甚至…毁灭！
理智在疯狂地嘶吼：走！快走！这不关你的事！他恨你！他让你滚！留下来只会被那羞耻和痛苦彻底撕碎！
可身体里那点该死的、属于医者的残存本能，和一种更深沉的、目睹过深渊后无法背过身去的惊悸，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经上！
她做不到！
她无法背负着那个男人可能因断药而无声死去的画面，独自走向所谓的“自由”！
屈辱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矛盾和撕裂感让她痛苦得几乎窒息！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悲鸣。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更加剧烈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撞击声，猛地从主卧里爆发出来！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墙壁或地板上！伴随着一声更加压抑不住、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短促而痛苦的嘶吼！
那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林晓阳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他撑不住了！
他在失控的边缘！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重锤，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砰！”
林晓阳猛地松开了紧抓着门把手的手！沉重的防盗门在她身后，带着一声巨大的闷响，重重地自动合拢！隔绝了外面冰冷的楼道空气，也彻底断绝了她最后的退路！
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反身扑向猎人的困兽，猛地转身！目光如同燃烧的冰凌，瞬间锁定在客厅沙发与矮几阴影处那个深棕色的小药瓶上！
空瓶！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恐惧！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膝盖重重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被碎玻璃尖锐的边缘狠狠刺入也浑然不觉！她一把抓起那个冰冷、轻飘飘的空药瓶！
“Pregabalin 75mg”！
瓶身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那空洞的重量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和巨大的绝望！
药呢？！
药在哪里？！
昨夜混乱中，散落的药片呢？！
她的目光如同疯魔般，在地毯的褶皱里、在碎裂的玻璃渣中、在威士忌深褐色的污渍边缘疯狂地扫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切割她的生命！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昨夜散落的药片，早己不知被踢到哪里，或被酒水浸湿毁掉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眼中刚刚燃起的决绝之火！她攥着那个空瓶，身体因为巨大的打击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没有药！她拿什么救他？！她留下来有什么用？！眼睁睁看着他再次坠入炼狱吗？！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
主卧紧闭的门内，骤然爆发出一阵更加骇人的、如同骨骼被强行扭曲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紧接着，是更加沉重、更加疯狂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用尽最后的力量，绝望地撞击着坚固的墙壁！
“呃啊——！！！”
一声更加痛苦、更加暴戾、几乎不似人声的嘶吼，穿透了门板！那声音里蕴含的巨大痛苦和毁灭性的力量，让客厅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林晓阳的心脏瞬间被那声音狠狠撕裂！巨大的惊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绝望！
没有药！
那就去找药！
必须找到药！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瞬间扫向玄关方向——顾承屿的西装外套！他习惯性地把药放在西装内袋里！昨晚他发病前，一定是因为药不在手边！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膝盖的剧痛，扑向玄关衣帽架！
深灰色的高级西装外套，依旧搭在那里，一丝不苟。林晓阳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粗暴，猛地伸进内袋！
空的！
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打击让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不是这里？！那在哪里？！书房？！客厅？！
她的目光如同失控的雷达，疯狂地扫视着冰冷的客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能藏匿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客厅中央那个巨大的、冰冷的红木茶几上！
茶几的玻璃台面下，似乎…压着什么？
一个深棕色的小角！
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掀开沉重的玻璃台面！
一个一模一样的深棕色小药瓶！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红木桌面上！瓶盖紧闭！
“Pregabalin 75mg”！
找到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她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瓶子！沉甸甸的！里面还有药！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里还有一瓶！她拧开瓶盖的动作因为激动和急切而颤抖得厉害！白色的药片在瓶子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胡乱地倒出几粒，死死攥在手心！
然后，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同燃烧的利剑，死死刺向主卧那扇紧闭的、如同深渊入口的门！
那扇门内，痛苦的撞击声和压抑不住的嘶吼，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一声声敲在她的神经上！
没有退路了！
她亲手关上了逃离的门！
林晓阳攥紧手心的药片，那冰冷的棱角硌着她的皮肉，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让她混乱的脑子异常清醒。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却如同燃料，点燃了她眼中最后一丝决绝的火焰！
她迈开脚步，不再犹豫，不再恐惧，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紧闭的门。
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在她冰冷的心湖里，炸开一圈圈无声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涟漪。
她停在门前。
冰冷的门板，仿佛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绝望的震颤。
她伸出手。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冷的门板。
然后，用力。
推开了那扇隔绝着人间与炼狱的、沉重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