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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保定城的夏夜闷热得像蒸笼，护城河上浮着腐臭的水草。穆立民混在码头苦力中间，肩头扛着麻包，目光却死死盯着停靠在芦苇丛中的铁壳船。那船上飘扬的膏药旗旁，还挂着面“满洲商社”的蓝底布幡——正是账本里记载的毒气运输船。
“当心！”文西方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几个穿黑绸衫的青帮打手从货栈走出，腰间鼓胀的轮廓分明是手枪。穆立民将麻包重重摔在地上，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戌时三刻，距离游击队约定的行动还有半个时辰。
船舱里突然传来木箱碰撞声。穆立民贴着船舷摸过去，透过缝隙看见几个日本兵正在搬运铅皮箱，箱角沾着暗绿色的黏液。就在这时，船尾传来熟悉的咳嗽声。穆立民浑身发冷——穆兴科穿着绸缎长衫，正和青帮头目碰杯，樱花怀表在他胸前晃荡。
“这批货转水路更安全。”穆兴科用折扇轻点地图，“等雨季一到，这些宝贝就能顺着白洋淀……”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枪声。游击队的信号弹划破夜空，穆立民抓住机会跃上甲板，却被青帮打手的枪管抵住太阳穴。
混乱中，有人从背后撞开打手。穆立民回头，竟看见护士长举着枪，珍珠项链在她颈间泛着冷光：“愣着干什么？”她朝着船舱连开数枪，火焰照亮她脸上从未有过的决绝，“我早受够当‘佩剑’的棋子了！”
第十章
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铁壳船在水面上剧烈摇晃。穆立民和护士长跌进船舱，发现穆兴科正抱着密码箱往救生艇跑。护士长举枪要射，却被飞来的流弹击中手臂。千钧一发之际，穆立民甩出绳索缠住穆兴科的脚踝，将他拽倒在地。
“为什么？！”穆立民掐住兄长的脖子，“父亲被日军活埋时，你发过誓的！”穆兴科突然狂笑起来，嘴角溢出鲜血：“誓言？在关东军的威逼利诱下，什么都是笑话！”他奋力扯开衬衫，露出胸前狰狞的十字形伤疤，“你以为我真愿意当汉奸？他们用你的命威胁我……”
话未说完，船体突然倾斜。毒气箱掉进水里，水面瞬间泛起白沫。穆立民拽着密码箱要逃，却见穆兴科扑向正在下沉的救生艇。护士长咬牙举起枪：“不能让他带着秘密活着！”枪声响起时，穆立民感觉胸腔被撕裂般疼痛，他望着兄长的尸体沉入浊流，手中的密码箱突然发出蜂鸣。
保定城的晨雾中，文西方的黄包车停在郊外破庙前。穆立民打开密码箱，里面除了毒气分布图，还有封泛黄的信。信纸上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日期是被捕前夜：“立民，若你看到这封信，定是为父己遭不测。记住，有些路比生命更重要……”
风卷着信纸飘向天际，穆立民将怀表贴在胸口，听着那熟悉的滴答声。远处传来日军的军靴声，而破庙外的芦苇荡里，游击队员们正检查着枪支。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映出北平城的轮廓——这座城，还有无数人在等待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