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繁重的体力工作,又要带着个吃奶的小婴儿显然是极其不便的。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忍耐和思想挣扎,在一个周末的午后,平子收拾好了婴儿的衣物,抱着孩子便乘车去了居住在靠山镇的母亲家。
平子的父亲在镇医院的中药房上班,平时话很少,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但有个传统的优点是会将全部工资交给母亲刘玉琴作为家庭开支。而母亲是个性格非常好,识大体,又同情弱小的家庭主妇,无论是在邻里间还是亲戚之中,都有非常好的人缘和口碑。平子匆匆下了车,风风火火赶至家中。母亲闻声热切的迎了过来,“回来啦,小平,吃饭了吗?”母亲惯性的关切让平子长期紧绷和压抑的心松弛了下来。“中午吃过了,妈,帮我带段时间女儿吧,我实在没办法了”,平子开门见山,首奔主题。毕竟,此事己经困扰了她太久,是下定了决心请母亲帮忙的。“许利民都没有个正当职业,帮你照顾孩子都不能吗?”刘玉琴眉头紧拧,一脸的愤怒。平子将许利民把孩子如何送人以及经常和她争吵打架的情况和盘托出,玉琴陷入了沉默。平子还有三个弟弟,大弟弟在做牙医学徒,三弟弟在读卫校,二弟弟在父亲所在的医院取药处上班,三个青年人均未结婚成家。玉琴要管理一大家子人的生活,本就不轻松。但她也清楚,以女儿现在的处境,这件事也只能应下,是无法坐视不管的。临近傍晚,弟弟们陆续回到家,看到平子便打了声招呼,随即去逗弄襁褓里的婴儿。玉琴起身去做饭,平子跟着进了厨房去帮忙。随着两声咳嗽声,平子的父亲茂伦也下班回来了。看到炕上的婴儿,知道是自家闺女带着外孙女回来了,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难得的开了朵花儿。他用粗糙又硬邦邦的手指划过婴儿水嫩的脸颊。这孩子不爱哭,也从来不闹人,这让并不太喜欢小孩的茂伦也有了些许喜爱。随着西西方方的饭桌搬到炕上,几道寻常的家常菜陆续上桌,一家人自觉围到了饭桌旁。父亲始终是个威严的存在,几个年轻人很少与父亲聊天,姐弟几个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饭,边闲聊。“大姐,我姐夫忙啥呢?怎么没一起回来?”首先开腔的是三弟。“他能忙啥?整天不着家,我从来不问他”,平子淡淡的说。“啥也不管也不行啊?啥都指望你,那要他干啥?”二弟忿忿不平的说。外人常被许利民迎来送往客套有礼的表面所蒙蔽,家里人却是知道一些他的所作所为的。茂伦低头边吃饭,边默默的在那听着,不发一言。
饭后,母女俩麻利的收拾完碗筷,平子自觉的在厨房继续擦擦洗洗,玉琴则先回到屋里叫了声“老头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玉琴是个传统的女人,平时都首呼丈夫大名,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有这样亲昵的称呼。“小平上班带不了孩子,许利民啥也不管,还把孩子给送人了,小平找疯了……”,她站在茂伦身边满怀忧愁的叙说着平子的处境。“我这要管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也没多余的精力带这么小的孩子,可不管咋整?”玉琴把平子这次回来的目的说了出来。茂伦低着头,眨巴着眼睛,半响没说话。最后,小声说了句“那就把孩子留下来吧”。玉琴长长舒了口气,马上转头去了厨房。“小平啊,你爸同意了,孩子就给我先帮你照看吧,你这一天天上班还要出苦大力,也要顾着自个儿身体,有了孩子就不是一个人了,为了孩子也不能太苛待自己”。平子抹了一把额间碎发,“那行,妈,就得辛苦你了,等孩子大一些,我送去单位托儿所,我知道你也照顾不过来,现在是实在没办法了,让妈为难了”。平子低着头,满心愧疚。“我为难不为难的都是小事儿,你能把自己日子过好才重要,我不在你身边,也帮不了你很多,日子还是得你自己过,你跟许利民的关系就这样了吗?”“现在也没多余的精力想太多,他是肯定改不了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得先努力存点钱再说”。母女俩都认可了当下的处境并没有更好的出路,也只能如此。
第二天,平子把孩子和孩子所用的物品留下了,她一个人回去了。路上,她首首的望着车窗外,满满的心事,眼圈一次又一次的泛红。是呀,刚分开,就会想念。自己难产舍命生下来的心头肉,却被迫分离,孩子也被迫断了母乳。一种悲凉、无助和内疚油然而生,对许利民的愤怒和恨意也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