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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来。”刘娥按住她，再帮她裹紧披风：“诗魔——是诗魔么？白乐天？”
“是，诗魔白乐天。这个你跟我都要记牢。”
“此乃白乐天的诗《寄胡饼与杨万州》。‘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
“说的是：我们忠州刚烤出来的胡麻饼啊，做法都学长安城，又脆又香新出炉。”
“‘寄与饥肠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意思是说：我就馋你啊杨大使，你要不要吃一块？比你们辅兴坊的可好吃多了！”
刘娥对着注解看了半日，总算看懂了意思，一句一句讲解道。
“好！好诗！”洛熙郡主鼓掌道：“这个胡麻饼是怎么做的？咱们做一做，馋一馋父王怎么样？”
“郡主真孝顺。奴婢在找。”刘娥翻了翻，喜道：“有。有种有馅的，名叫‘古楼子’。用一斤羊肉切薄，一层层放在胡饼中，撒上胡椒、豆豉，再涂上酥油，放在炉中烤，等羊肉烤到半熟时就能吃了。”
“啊，定然好吃！”洛熙郡主赞道：“到时，我就写一首诗，叫《寄古楼子与韩王赵元休》，馋一馋父王。请阿莲帮我们！”
两人正一拍即合，忽有一个大丫鬟，叫南竹的，急匆匆转过屏风进来：“小郡主！静心居的吴嬷嬷来了！还打了青粟！”
吴嬷嬷的绣鞋刚踏进安顺园的月洞门，便瞧见了廊下煎药的青粟。
她瞧着青粟半跪在石阶前，葱白指尖正捻着银匙试药，日光透过薄纱裙裾勾勒出纤细腰肢，忽地冷笑出声："好个会伺候人的妙人儿！老奴问你，洛熙郡主怎么样了？"
"嬷嬷万福。"青粟慌忙起身，裙摆旋开莲花纹，腕间玉镯磕在药碗上发出清响，"郡主昨夜咳得厉害，刚服了枇杷露，和歌乐坊的刘姑娘在读诗。"
"老奴奉贤妃娘娘懿旨，特来照看郡主起居。"吴嬷嬷抚着鎏金龟钮印章的锦匣，里头贤妃手书在素绢上沙沙作响，"听闻前日郡主被你们这群不成器的奴才脱多了衣裳，受了寒？哼！照顾不周以致郡主生病之事，就这么算了不成？"
这话吓得安顺园的几个青衣小鬟扑通跪地："是奴婢们失察！这几日天气昼暑夜寒，奴婢一时粗心，忘了给小郡主添衣！"
"掌嘴。"吴嬷嬷眼皮都不抬。粗使婆子蒲扇般的巴掌便落在了青粟脸上！
大丫鬟南竹见状拔脚就跑，赶紧进去通风报信。
吴嬷嬷却不看她，径首跟了进去，走到洛熙跟前，就要伸手就要将洛熙抱走："老奴奉贤妃娘娘之命，特来接管安顺园。"
刘娥下意识后退半步，将洛熙护在怀里："嬷嬷，郡主正在病中，受不得惊吓..."
"放肆！"吴嬷嬷厉声喝道，"你一个下贱歌姬，也敢违抗贤妃娘娘的旨意？"
刘娥心疼地拍着洛熙的背，正要开口，洛熙郡主推开了她，缓缓问道：“来者是何人？”
吴嬷嬷正色道：“老奴吴嬷嬷参见郡主。老奴奉贤妃娘娘懿旨，协助照看两位郡主。没成想，这几个奴才如此怠慢郡主，以致郡主受寒，染上了嗽疾。老奴心忧如焚，特来接管安顺园，请郡主不要阻拦！”
洛熙郡主露出惊奇的神色：“吴嬷嬷，本郡主是贤妃娘娘的亲孙女，一首在这安顺园住的好好的。你带着一个坏女人来勾搭我父王，还……还……”
她看了看刘娥，见刘娥不敢接话，于是自己说道：“还挺上了……肚子！不好好替我父王生下……生下子……子嗣，到本郡主这里来闹腾什么？本郡主不生不生，一年下来也要生下两场风寒，咳咳。你打了青粟，怎么赔我的……颜子？”
“颜面。”刘娥悄声道。
“是，颜面。吴嬷嬷，你怎么赔我的颜面？”洛熙郡主质问道。
“郡主，你勿要被这姓刘的歌姬蒙蔽。这些歌舞乐伎，均是以色事人的寡廉鲜耻之徒！郭郡君大家出生，贤良淑德，又是贤妃娘娘的娘家人，皇上亲封的郡君，怎能是‘坏女人’？郡主，你以后还是由老奴照顾，免得染上了这些奴婢的不好习气！”
吴嬷嬷正色说道。
“哇——她欺负我——”一见吵不过吴嬷嬷，洛熙郡主立刻大哭起来，一把抱住刘娥：“刘姑娘，你带我找父王去！这里有个老嬷嬷欺负我！她还骂父王寡廉鲜耻！”
吴嬷嬷大惊，急道：“小郡主，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老奴骂的是这个歌姬，不是王爷啊！”
“骂了！就骂了就骂了！”洛熙郡主又哭又闹，还咳了起来：“你骂她以色事我父王，难道不是骂我父王寡廉鲜耻！咳咳！咳咳！……”
她剧烈的咳了起来，一会就咳吐了，把刚刚喝下的枇杷羹吐个精光！
安顺园的几个丫鬟登时都慌了，冲了上来，递水的递水，递帕子的递帕子，打扫的打扫，忙成一团。
园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韩管事带着几个老仆匆匆赶来，脸色铁青："吴嬷嬷这是要做什么？安顺园一向由老奴打理，贤妃娘娘何时下过这样的旨意？"
吴嬷嬷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韩管事来得正好。贤妃娘娘亲笔书信在此，命老奴好生照看郡主，免得被些不三不西的人带坏了。"
韩管事接过信扫了一眼，眉头紧锁："娘娘信中只说让嬷嬷协助照看，可没说让嬷嬷接管园子。"
"协助？"吴嬷嬷嗤笑，"韩管事一个男人家，事务繁忙，连郡主病了都不曾察觉。老奴既然来了，自然要替娘娘分忧。"
"你！"韩管事气得两撇胡子一抖，"安顺园上下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老人，嬷嬷初来乍到，还是莫要越俎代庖的好。"
吴嬷嬷冷笑道：“一个妖妖娆娆的歌姬，几个粗心大意不懂事的小丫头，韩管事是在哪里看到的老人了？郡主金枝玉叶，怎能由一个歌姬代为照料？各处老成会照料人的老嬷嬷多得很，韩管事塞了一个如此漂亮的歌姬在小郡主园中，怕是野心不小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