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
"姑娘昨晚咳血了。"她眼眶红得像浸了胭脂,手里攥着带血渍的帕子,"王大夫首摇头,说这药引子...怕不是人间能寻的。"
我腿肚子一软,扶住廊柱才没栽倒。
上辈子在茶水间偷听到学姐跟同事说"咳到肺管子都要炸"时,我攥着刚买的润喉糖在门外转了三圈,最后只敢发句"注意休息"的消息。
现在倒好,润喉糖换成了救命药,我连"注意休息"都不敢说——黛玉正歪在竹榻上,咳得整个人都在发颤,指尖白得像新雪。
"我去想办法。"我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里衣,转身就往栊翠庵跑。
妙玉正在扫竹叶子,竹扫帚停在半空:"你这急吼吼的样儿,倒像被甲方追着要方案的社畜。"
我首接把王大夫开的药方拍在她案上:"这药不管用,黛玉中的是毒。"
她捏着药方的指尖顿了顿,砚台里的墨汁晃出涟漪:"这不是普通的寒症。"尼姑庵的檀香突然变得刺鼻子,她翻药方的动作像在拆定时炸弹,"药里掺了南海珊瑚粉,表面止咳,实则蚀肺。
解药...薛家药铺才有。"
"薛家?"我太阳穴突突跳——上回查他们私贩盐引的账册,账本上的数字比甲方的需求还离谱,现在又搞毒人这套?
"你要去偷?"妙玉突然笑了,眉梢挑得像把小柳叶,"荣国府的宝二爷,现代理工男,偷药这种事...带工具了么?"
我拍了拍怀里的电子计算器——上回整顿厨房账,用这玩意儿算出厨子偷了三成油钱,现在拿布包着,倒像块板砖。
"比板砖好用。"我扯了扯伪装用的灰布斗篷,"再不去,黛玉该咳成甲方的催命电话了。"
找贾琏帮忙时,他正歪在暖阁里啃糖蒸酥酪,油光蹭了半拉下巴:"你小子又要搞事情?"
"帮我放风,说贾府查到薛家在苏州还有五船私盐。"我把算盘往他跟前一推,"他们忙着灭火,库房守卫能少一半。"
贾琏咬着勺子乐:"合着我给你当托儿?"但算盘珠子刚拨拉两下,他就把酥酪往小丫头手里一塞,"成,明儿我让赖升家的去各院嚼舌根,保准薛姨妈听了能把茶盏捏碎。"
深夜的薛府像头打盹的巨兽。
我缩在假山后,手表(现代带来的电子表,用红布裹着充护身符)的绿光映出守卫换班时间——跟我算的分毫不差。
库房的锁是铜制的,我摸出随身带的回形针(别问,现代打工人裤兜必备),三两下捅开。
药架子上堆着的当归、茯苓、人参,在月光下像排等着被KPI考核的打工人。
"找珊瑚粉的解药..."我念叨着,突然闻到股熟悉的沉水香——薛宝钗的味儿。
"宝兄弟。"她的声音像块冰碴子,"深夜光临寒舍,是来讨金玉良缘的聘礼?"
我手一抖,怀里的瓷瓶差点摔了。
月光从窗纸漏进来,照见她鬓角的珍珠簪子,亮得像甲方的催款单。
"我..."
"嘘——"她突然侧耳,远处传来脚步声,"周瑞家的巡夜来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这要是被抓住,别说解药,荣国府的脸都得被我丢进茅坑里。
"从后窗跳。"她突然拽了我一把,发间的珍珠蹭过我手背,"记住,这药...不是薛家的终局。"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扯着帕子捂住口鼻,拔高声音喊:"谁在库房?"
我猫着腰翻后窗时,听见周瑞家的赔笑:"宝姑娘您怎么来了?
许是野猫..."
怀里的瓷瓶烫得慌。
我跑得比当年赶早八地铁还快,潇湘馆的竹影在眼前晃,紫鹃举着灯笼迎出来:"二爷可算回来了!"
药罐里的水刚烧开,我手忙脚乱把药倒进去。
紫鹃递来蒲扇:"我来扇火,二爷歇会儿?"
我盯着咕嘟冒泡的药汁,突然想起宝钗临走时的笑——那笑跟甲方说"这个需求很简单"时一模一样,甜得发苦。
药香漫上来,混着竹露的清冽。
我攥着药碗往黛玉房里走,月光透过窗纸,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长到能看见后面的路,全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