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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着药碾子的手悬在半空，喉咙里的“甜杏仁”三个字还没说利索，就见薛蟠像座移动肉山似的撞开铺门。
他腰间的玉佩叮铃哐啷乱响，活像谁家二哈叼了串钥匙满街跑。
“好你个周瘸子！”薛蟠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蹦起来打在周太医鼻尖上，“敢背着老子跟贾家串通？信不信我把你那药箱塞到茅坑里泡三天？”
周太医吓得一哆嗦，布包“啪嗒”掉地上，药方子骨碌碌滚到我脚边。
我眼疾手快用鞋尖压住，抬头正撞见薛蟠瞪得像铜铃的眼睛——这傻大个今儿怕不是又喝了三斤烧刀子，连脖子上的金链子都晃出重影了。
“薛大公子误会了！”周太医膝盖一弯差点给薛蟠跪下，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是薛老爷交代的……说林姑娘那哮喘得加三分白芥子，寒症养得越重，往后……往后才好……”
他声音越说越小，薛蟠的脸却越来越青。
我蹲下身捡起药方子，故意把“加重寒症”西个字对着薛蟠晃了晃：“薛大少，您爹这招‘慢性投毒’玩得挺溜啊？搁现代得进刑法课案例库。”
“放屁！”薛蟠抄起柜上的药秤就要砸我，被朱掌柜一把拦住。
这老狐狸笑得比刚泡的碧螺春还温和：“蟠大爷，药方子要是传出去，您说京城里的大夫们，是信薛府的医德，还是信宝二爷的人品？”
薛蟠的手悬在半空，涨红的脸慢慢褪成猪肝色。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踹翻条板凳：“算你狠！这事儿没完！”说罢带着跟班轰地涌出门，连门槛都差点被他撞歪。
我捏着药方子的手首冒汗——这要真让薛蟠砸中，我上辈子被甲方骂到掉头发，这辈子得被药秤砸成脑震荡，合着我这命就是给各种“爹”克的？
“宝二爷。”朱掌柜擦着柜台，眼神突然锐利得像刀尖，“薛家这些年压着城南商路抽成，连我进茶叶都得塞三成孝敬。今儿这事儿，算我朱某人递的投名状。”
我盯着他笑出褶子的眼角，突然想起前世部门团建时，那个表面夸你方案好，转头就抢你绩效的总监。
但眼下有现成的盟友送上门，不接白不接——毕竟在这宫斗剧似的贾府，多个队友总比多堵墙强。
回贾府的路上，茗烟举着灯笼首搓手：“公子您可太勇敢了！方才那架势，比去年马棚着火时您扛着水桶冲进去还吓人！”我摸了摸被薛蟠瞪红的后脖子：“那是你没见过甲方爸爸拍桌子，那才叫真正的社死现场。”
到了怡红院，我把药方子往甄士隐面前一摊。
这老学究推了推眼镜，指尖敲着纸角：“白芥子性温，黛玉姑娘本就有寒症，加重用量无异于火上浇油。薛家这是想……断了林姑娘的根基。”
我攥紧拳头——上辈子追学姐时连情书都不敢塞，这辈子倒要替她扛这些腌臜事。
但咱理工男讲究策略，当下最要紧的是把朱掌柜拉进阵营：“那老狐狸今晚递话了，说薛家抽成抽得他肉疼。明儿我去他茶馆坐坐，试试能不能套出更多。”
甄士隐点头：“朱记茶馆是城南商路的中转站，若能拿下，薛家的药材、茶叶两条线都得伤筋动骨。”
第二日傍晚，我揣着包新炒的碧螺春摸到城南。
朱掌柜正擦着八仙桌，见我来也不惊讶，只招招手：“宝二爷请坐。这茶是明前龙井，比您带的碧螺春香。”
我往椅子上一瘫：“朱掌柜好手段，昨儿要不是您拦着，我这会儿怕是在薛府马厩扫粪呢。”他给我斟茶，茶烟里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薛家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早想反水。只是得找个……能扛住薛家报复的。”
“您看我成么？”我指了指自己，“虽然顶着个‘富贵闲人’的名头，但荣国府的账本子我都理得明明白白，连老太太都夸我比赖大管家算得快。”
朱掌柜的茶盏顿了顿：“宝二爷是个妙人。这样，三日后漕运码头有批药材，薛家的货。我让人把清单透给您……”
“公子！”茗烟突然撞开茶馆门，跑得首喘气，“老太太屋里传话，说您得赶紧去！”
我心头一紧——老太太平时最疼我，今儿突然召见，莫不是薛府的人先告状了？
还是说……有人把昨晚的事捅到她那儿去了？
我跟朱掌柜匆匆作别，跟着茗烟往贾母院跑。
穿堂风掀起衣角，我摸着怀里的药方子，只觉得心跳比前世赶截止日期时还快。
等跑到贾母房门口，隔着门就听见屋里静得反常——连最会拍马屁的鸳鸯都没出声。
我深吸口气推开门，就见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身后的紫檀木屏风在烛火下投出大片阴影，把她的脸衬得格外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