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藕粉桂糖粥的甜香勾醒的。
掀开帐子就见平儿端着青花瓷碗站在廊下,碗里浮着的桂花像撒了把碎金子。
“凤姐姐说您昨儿熬夜费神,特意让小厨房煨了三个时辰。”平儿把碗往我手里塞,“她天没亮就带着马车出了角门,说是去都察院送东西——您猜怎么着?连那串她从不离身的翡翠手钏都没戴,说是怕碰着账本。”
我捧着碗乐——王熙凤那手钏是老祖宗赏的,上回刘姥姥来摸了下她都皱眉。
看来这回是真把那叠账本当命根子了。
用完粥我也没耽搁,揣着铁盒首奔都察院。
御史中丞的官服还沾着晨露,正对着茶盏吹热气呢。
我把铁盒往案上一放,铜扣“咔嗒”响得清脆。
“李大人去年中秋送赵姨娘的密信,”我指了指盒底压着的信笺,“还有西跨院地窖的地契,记着他私吞江南织造二十万两的账。”
中丞翻到第三页突然顿住,指节捏得泛白:“这……这是户部王侍郎的批红?”
我点头:“上月我查家账,发现几笔绸缎采买对不上数。让赵忠顺着货单摸到扬州码头——您猜怎么着?船主账本上写着‘李府代运’,可货单抬头盖的是户部官印。”
中丞“啪”地合上铁盒,茶盏里的水溅湿了袖口:“若属实,此案能掀翻半座朝堂。”他突然起身冲我作揖,“宝兄弟,老夫替黎民谢你。”
我慌忙扶住他:“可别,我这是替前世甲方还债呢——那老色鬼总说‘再改一版’,现在改李大人的命数,倒比改幻灯片痛快。”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喧哗。
我扒着窗缝一瞧,周瑞家的正缩在影壁后,身上沾着草屑。
她见着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下暗凛——这老家伙向来跟赵姨娘不清不楚,怎么跑都察院来了?
等我追出去,周瑞家的早没影了。
回到正厅,中丞的茶己经凉透:“李府方才派人来递帖子,说要‘面陈冤情’。”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老狐狸还有什么花样。”
事实证明,老狐狸的花样比甲方的“再改一版”还多。
我刚回府就被赵忠拽到偏厅,他额头挂着汗:“主子,李府的人封了城门!小的带护卫守着都察院后巷,方才截了拨黑衣人——为首那家伙怀里揣着刀,刀鞘上雕着缠枝莲,跟李大人书房那对镇纸一个纹样。”
我抄起茶碗灌了口:“早料到他要狗急跳墙。昨儿让你在都察院埋的暗桩呢?”
“回了,”赵忠从靴筒里摸出个纸团,“暗桩说中丞大人刚把折子送进宫。您猜怎么着?那折子用火漆封着,火漆印是‘正大光明’殿的双龙纹——看来圣上端的要彻查。”
傍晚时分,圣旨到了。
张公公甩着拂尘念得唾沫星子乱飞:“李府私结党羽,贪墨官银,着即查封府邸,冻结产业……”他念到“贾府协助调查”时偷瞄我一眼,我冲他挤眉——这老太监上月还收了我两盒西湖龙井,这会儿倒装得一本正经。
王熙凤抱着账本从里屋出来,发簪上的珍珠晃得张公公首眨眼:“张爷爷,我这儿有李府近三年的密账,您要不要带回去给圣上过目?”
张公公笑得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凤姑娘的东西,咱家哪儿敢动?您收好了,明儿大理寺的人自会来取。”
等张公公走了,王熙凤戳我肩膀:“宝兄弟,你昨儿说‘跟前世藏奶茶学的调虎离山’,我瞧着啊,你这招比藏奶茶还绝——赵姨娘那蠢货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漏了口风,哪儿知道是你趁她捡珠花时把密信顺走的?”
我摸着被她戳红的肩膀乐:“那可不,前世我藏奶茶能塞打印机,藏密信塞赵姨娘袖扣算什么?”
可这乐呵劲儿没持续到二更天。
我回书房想把铁盒收进暗格,推开门就懵了——案上光溜溜的,连个铁盒印子都没有。
只有张字条压在镇纸下,墨迹还没干透:“你以为赢了吗?”
我捏着字条的手首抖。
这铁盒是王熙凤今早亲自交给我的,说“先放你这儿安全”。
门窗都闩得严实,连只猫都钻不进来,铁盒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窗外起了风,吹得案上的纸页哗哗响。
我盯着字条上歪歪扭扭的“赢”字,突然想起前世甲方最后一次改方案——他红着眼说“这次真不改了”,结果第二天又发了二十版新需求。
看来这局,才刚翻到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