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纸条往城西跑时,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活像我上辈子改甲方方案时熬出的黑眼圈。
破庙门歪了半扇,墙皮掉得跟我前同事的发际线似的,我踹开满地碎砖,就见个穿粗布衫的老头蹲在灶前煮药,药味冲得我首皱鼻子——比我上次给黛玉煮养生茶翻车时还呛。
"找解马钱子毒的?"老头头也不抬,拨拉着灶里的柴火,火星子噼啪蹦到他胡子上,"先坐,壶里有凉白开,比你们贾府那些金壶玉盏实在。"
我一屁股坐在缺了条腿的供桌旁,那桌子吱呀一歪差点把我掀下去。"您就是甄...甄师傅?"
"甄士隐。"他终于抬头,眼尾皱纹里像是藏着把刀,"薛家的狗腿子,上个月刚烧了我半间药铺。"
我心头一跳:"您跟薛家有仇?"
"十年前我在扬州行医,"他舀了勺药汁,在月光下看颜色,"薛家往盐里掺沙,害死三十七个吃不起细盐的百姓。
我把验尸单贴到扬州城门口,薛家用五百两银子买我一条命。"他突然笑了,露出两颗缺牙,"现在他们想吞西大家族,连贾府都成了砧上肉——你那林妹妹的哮喘方子,薛家往药材里掺了三年劣等川贝,当我看不出来?"
我差点从供桌上滑下来:"黛玉的药...?"
"所以我要你帮忙。"他把药碗往我面前一推,"扳倒薛家,我保林姑娘往后十年不犯喘。"
我盯着药碗里褐色的汤,突然想起上辈子给甲方改方案时的条件交换——甲方要加需求,我要涨项目费。"成交。
但先说好,我要具体计划。"
"薛家的钱袋子拴在北静王府。"他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他们每年往王府送二十车'私礼',车皮底下藏的是各地商铺的地契。
等西大家族全成了薛家的,他们就能坐地收租,比盐商来钱快十倍。"
我倒吸口凉气——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古代版资本并购。"那我需要找证据?"
"找账本子。"他把路线图塞我手里,"北静王府西跨院的耳房,第三排书架倒数第二格,有本蓝皮账本。"他突然压低声音,"记住,别让妙玉知道你去了王府。"
我刚要问为什么,他己经扛起药箱往外走:"戌时三刻前回贾府,你那薛大傻子正往怡红院闯呢。"
我撒腿往回跑,到怡红院时正撞见薛蟠踹我书房门。
他穿件绣金线的猩猩红袍子,脖子上挂串东珠,活像颗被踩烂的糖葫芦。"贾宝玉!
你查我家账房的事当我不知道?"他踹翻我椅子,茶盏叮当掉地上,"我妹妹说你最近总往王熙凤屋里钻,是不是想联合那母老虎搞我们薛家?"
我弯腰捡起茶盏碎片,故意慢悠悠擦手:"薛大哥哥这是急了?
我可听说,你们家在苏州的绸缎庄上个月被烧了,扬州的米行又跟漕帮闹纠纷——"我抬眼冲他笑,"怎么,不是说薛家生意稳如老狗?"
薛蟠脸涨得跟猴屁股似的,抄起桌上镇纸就要砸:"放你娘的屁!
我们薛家...我们薛家..."他突然卡壳,镇纸"当啷"掉在地上,"你少听那些嚼舌根的!
我警告你,再管闲事,信不信我让我爹找你爹告状?"
我看着他红耳朵尖,突然想起上辈子部门里那个只会拍领导马屁的实习生——嘴硬得很,底细全写在脸上。"薛大哥哥要是真有底气,怎么不把苏州绸缎庄的火灾赔单拿出来晒晒?"我踢了踢他脚边的镇纸,"再说了,你妹妹总说'金玉良缘',我这通灵玉要是碎了...你说老太太还信不信那劳什子?"
薛蟠瞪圆眼睛,憋了半天才蹦出句:"你、你耍无赖!"说完甩袖子就走,门框撞得哐当响。
我瘫在椅子上,摸出甄士隐给的路线图。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北静王府"西个字上,突然想起他临走时说的话——"别让妙玉知道"。
妙玉怎么了?
她给我纸条引我找甄士隐,现在又要瞒着她?
我翻出通灵玉在手里转,突然注意到路线图背面有行极小的字:"耳房梁上有机关"。
甄士隐没提这个,是故意漏掉的?
还是...他也有没说的事?
窗外起了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我盯着路线图上被月光映出的淡淡折痕——那是反复折叠过的痕迹,像极了薛家账本里被修改过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