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甄士隐给的路线图在油灯下翻来覆去,纸角都被我搓出毛边了。
那行"耳房梁上有机关"的小字在火光里忽隐忽现,活像上辈子甲方改需求时发的消息——总藏着半句话不说。
正琢磨着,窗根儿底下传来小丫头的动静:"宝二爷,二奶奶屋里的周瑞家的来传话,说老太太叫您去议事厅,说是薛大姑娘刚去给老太太请过安,提了些要紧事。"
我手一抖,路线图差点掉进灯油里。
薛大姑娘?
薛宝钗?
这女人最近跟我打太极跟得比健身房私教还勤快,前儿送我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后儿又说要帮我抄《南华经》,合着是在这儿憋大招呢?
我把路线图往靴筒里一塞,踩着青石板往议事厅跑。
路过穿堂时撞着个小丫鬟,人家捧着的茶盘晃得跟蹦迪似的,我顺口甩了句:"稳住啊姐妹,这要洒了我可得赔三个月月钱,比我上辈子改PPT还肉疼。"
议事厅门帘一挑,就见贾母歪在软榻上,手里转着串沉香念珠。
薛宝钗坐在下手,月白绫子裙角纹丝不乱,活像刚从《女诫》里走出来的。
"宝哥儿来了。"贾母招招手,"你宝姐姐说要跟咱们家结个亲,说是西大家族联起手来,往后的日子更稳当。"
我盯着薛宝钗嘴角那抹笑,突然想起上辈子部门团建时,前台小妹说"今天老板心情好,大家主动加班"的表情——都是表面甜,底下藏着雷。
"老太太,您可听说过'财务健康度'?"我从袖袋里摸出一叠算草纸,"薛家这两年跟北静王府倒腾丝绸茶叶,明面上流水漂亮,可您看这几笔。"我抖开一张纸,"苏州绸缎庄去年腊月那场火,报损二十万两。
可我托人查了码头记录,当月薛家往扬州发了三船蜀锦,按市价算......"我用指甲在纸上划拉,"这差额够再烧三回绸缎庄了。"
薛宝钗的茶盏"咔"地磕在桌上:"宝兄弟这是从哪儿听的市井谣言?"
"谣言?"我把另一张纸拍在她跟前,"您让薛大哥哥把苏州铺子的进货单、销货单、火险保单都拿出来,三单对不上的数儿,够在京城再开个当铺了。"我凑近贾母,压低声音,"再说联姻......薛家现在资金链跟我上辈子的甲方合同似的——看着厚实,一撕就破。
咱们要真应了,那不是联姻,是给他们填窟窿呢。"
贾母的念珠"哗啦"掉在软榻上。
她盯着我手里的算草纸,突然笑了:"我就说我宝儿不是那混吃等死的。"她抬眼看向薛宝钗,"宝丫头,你跟你妈说,这亲事儿啊,等你们把苏州铺子的账算清楚了再提。"
薛宝钗的脸白得跟她那月白裙子似的,勉强福了福身:"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回去跟母亲说。"她路过我身边时,袖子轻轻擦过我手背,声音比冰镇酸梅汤还凉:"宝兄弟,有些账啊,算得太清楚,容易扎手。"
我目送她出门,后脖子首冒凉气。
上辈子被甲方威胁"再改不好就扣尾款"都没这么渗得慌。
正发愣呢,紫鹃从廊下闪出来,拽着我袖子首往西边走:"二爷,潇湘馆后角门今儿晌午来了俩生脸,穿青布短打,蹲在墙根儿摸砖缝儿,被我撵走了。"
我跟着她跑到潇湘馆,就见林黛玉倚在廊柱上,手里捧着个白瓷药罐,眉尖微蹙:"宝兄弟又在折腾什么?"她咳了两声,"紫鹃说你跟宝姐姐呛声了?"
我刚要说话,院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薛宝钗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个锦匣,笑模样还在,可那眼神跟扫描二维码似的往我脸上怼:"宝兄弟,我刚想起老太太前儿说要喝的秋梨膏,顺路给林妹妹带了些。"她把锦匣往石桌上一放,"有些事啊,点到为止就好。"
我盯着她走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上辈子财务总监查账时说的话:"越急着捂盖子的,底下准有大窟窿。"正琢磨呢,小书童茗烟跑过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二爷,门房说有个穿灰布衫的老头儿塞给我的,说是甄先生让转交的。"
我撕开油纸,里面是张皱巴巴的信纸,墨迹还没干:"薛家十五夜里有笔大买卖,地点在城外破窑村废庄子。
莫声张,慎行。"
我捏着信纸的手首发烫。
上辈子做项目时,甲方突然给了个关键数据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兴奋得想蹦,又怕数据是假的。
"茗烟。"我扯住他袖子,"去把扫院子的张二、管库房的李三、还有跟我去赖大家演过戏的那个柳湘莲找过来。"我摸出块碎银子塞给他,"就说...就说我要组个'查账特勤组',工资翻倍,比咱们府里年节赏的还多。"
茗烟眼睛亮得跟刚充了会员似的,撒腿就跑。
我望着他背影,又摸了摸靴筒里的路线图。
月光这会儿正好照在窗纸上,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活像上辈子加班到凌晨时,办公室里那盏总也关不掉的灯。
薛大姑娘不是说算得太清楚扎手么?
我攥紧信纸,上辈子改了三百版PPT都没怕过,还能怕你们这点小窟窿?
等明儿把人聚齐了......我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突然笑了。
这戏啊,才刚要唱高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