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西市街角飘起炊烟。
刘红椒蹲在酱铺门槛上碾辣椒,石臼里赭红色碎末混着汗珠子飞溅。她撩起袖子抹了把脸,脖颈上挂着的银锁片叮当作响——那是耕书前日乡试中榜后,用头名廪粮钱给她打的及笄礼。
"阿姐!大房带人往祠堂去了!"
憨哥撞开院门时,肩上还扛着半扇刚宰的猪。案板上的斩骨刀嗡嗡震颤,映出刘红椒骤然冷下来的眉眼。三日前大房长子刘金宝乡试落第,里正却传出风声称"二房小子舞弊",今日祠堂开审,怕是要活撕了耕书的功名。
"抄家伙。"
刘红椒甩开捣臼,赭红裙裾扫过满地辣椒籽。她摸出灶台下埋了三年的烧刀子,酒坛泥封上歪歪扭扭刻着"断魂散"——十二岁那年大房要拿她配阴婚,她便用这掺了巴豆的烈酒放倒八个抬棺匠。
青石板路尽头,六个短打汉子正堵着祠堂角门。领头疤脸汉子拄着狼牙棒,靴底碾着半截撕烂的《西书集注》,纸页上"刘耕书"三字糊着泥浆。
"小娘子莫趟浑水。"疤脸乜着刘红椒腰间的剁骨刀,"哥几个拿钱办事,只断那小畜生一条腿……"
话音未落,寒光己至面门。
剁骨刀劈在狼牙棒铁刺上迸出火星,刘红椒旋身避开横扫的棍风,袖中辣椒粉天女散花般扬开。那疤脸猝不及防吸进半口,顿时涕泪横流:"毒……毒妇使阴招!"
"辣椒面拌砒霜,专治黑心烂肺!"
刘红椒脆笑一声,足尖挑起竹簸箕扣向左侧袭来的打手。三十斤辣子劈头盖脸浇下,呛得那汉子扔了铁尺满地打滚。她趁机翻上墙头,腰间酒坛泥封弹飞,浓烈酒香混着辣椒粉随风弥散。
祠堂天井里,刘耕书正被反绑在祖宗牌位前。大房奶奶的龙头拐杖戳着他额角青紫:"小畜生倒是硬气,这《孟子》抄一百遍也改不了贱骨头!"
"老夫人这话差了。"少年咳着血沫子轻笑,"孟子曰恻隐之心,您老倒把圣贤书就着人血馒头咽了。"
檐上忽传来瓦片碎裂声。
刘红椒倒挂着翻下房梁,赭红裙摆如血莲绽开。一坛"断魂散"砸在香案上,酒液泼溅处,辣椒粉遇火"轰"地爆开赤色烟云。
"阿姐带你放烟火!"
她割断草绳拽起耕书,姐弟俩在浓烟中左突右撞。大房豢养的打手被辣烟熏得睁不开眼,刘红椒却如鱼得水——打小在辣椒堆里讨生活,早练出闭眼辨位的本事。
角门将出时,狼牙棒挟风雷之势劈来。
刘红椒推开耕书硬接一记,虎口崩裂的血染红刀柄。疤脸独眼赤红如恶鬼:"爷爷今日先剁了你这辣椒西施!"
"我的好阿姐可不止会剁辣椒。"
耕书忽然从褡裢摸出包油纸,指尖寒光闪烁间,三十六根绣花针裹着辣椒粉激射而出。这是刘红椒当年为拒婚发明的"暴雨梨花椒",专打登徒子下三路。
疤脸捂着裤裆惨嚎倒地时,刘红椒己拉着耕书翻出墙头。暮色中传来她清亮笑骂:"回去告诉刘金宝——辣椒粉管够,姑奶奶等他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