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脖颈修长如天鹅,珍珠发卡映着水晶灯,晃出细碎的光。
她似乎刚沐浴过,发梢还沾着水汽,熏香混着皂角味幽幽飘来。
严伯连忙上前:“孟小姐,可是需要什么?”
孟羽柯目光扫过林白,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这位是?”
“警卫厅林白。”他条件反射般起身,膝盖撞翻茶几。
玻璃杯叮叮当当滚落,茶水泼了一地。
孟羽柯后退半步,关切的道:“林警长小心。”
林白耳根发烫,弯腰去拾碎片,却见孟羽柯绣鞋尖上沾了片茶叶。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拂。
“林白!”蒋丞的声音炸雷般在背后响起。
林白猛地缩回手,衣领己被揪住。
蒋丞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似笑非笑。
孟羽柯微笑着对蒋丞点点头:“司令。”
蒋丞点头示意了下,拽着林白就往外走:“滚出来说。”
严伯忙上前引开孟羽柯的目光:“孟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孟羽柯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摇摇手里的茶杯。
“没水了,劳烦严伯。”
严伯接过茶杯:“孟小姐,不客气。”
他转身去接水。
孟羽柯瞧着刚走出去的两人的背影,眼底皆是冰冷。
廊下阴影里,蒋丞一把将人掼在墙上,手肘抵住他咽喉:“你他妈眼珠子往哪瞟?”
林白挣了挣,没挣开:“误会!我就是......”
“就是什么?”蒋丞冷笑:“看到漂亮女人走不动道?”
林白突然压低声音:“她鞋底有泥。”
蒋丞力道一松。
林白抬眼抬眼了一圈洋楼,笑着道:“你们这洋楼有点意思,屋内还有土坡。”
蒋丞眸色骤暗。
他转身望向灯火通明的客厅,孟羽柯正俯身与严伯说话,腰肢弯出柔美的弧线。
蒋丞松开钳制林白的手,两人默契地退到廊柱阴影处。
“你确定是泥?”蒋丞压低声音,目光仍锁在外厅方向。
林白掸了掸被揉皱的领口:“新鲜的红土。”
蒋丞下颌绷紧。
别院内只有附楼附近有片红土花圃,是杜妙君特栽种的山茶。
孟羽柯轻抿了一口茶,余光瞥见蒋丞和林白一前一后离开。
她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严伯恭敬地站在一旁,试探性地问道:“孟小姐,可要再用些点心?”
孟羽柯摇摇头,将茶杯轻轻搁在茶几上:“不必了,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
蒋丞和林白缓步走到了附楼附近,周围黑暗且安静。
蒋丞冷着声:“你让我夫人去当诱饵?”
“是请夫人唱出戏。”林白从内袋抽出张戏票。
“明日是俞传瑛的新戏正式上台的日子,海城很多人都知道了夫人喜欢他的戏。”
蒋丞盯着戏票。
他忽然抓住林白手腕:“警卫厅多少人?”
“明线十二,暗桩三十。”林白任他攥着:“但关键在夫人身上。”
蒋丞目光盯着他:“倒也是上了你能调动的所有人了。”
他放开他的手腕:“然后呢?”
林白凑近半步:“伍炎彬案发现场那本密码本,我查到些眉目。”
他指尖在戏票背面划了道痕:“南宫家三小姐上月也常来戏院,没有用南宫家的专用包厢,而是去了凶案房隔壁的珠帘包厢。”
蒋丞瞳孔微缩。
南宫家与北方少帅有姻亲,这线索像根针,突然刺进迷雾。
“所以你要妙君......”
林白凑在蒋丞耳边耳语一番。
“明日我会在对面茶楼。”他声音冷硬如铁:“妙君少根头发,我拆了警卫厅。”
林白揉着后颈,忽然正经起来:“其实还有件事。”
他从袖口抽出一张电报抄件:“今早截获的,用南宫家商号密电发出。”
蒋丞扫过那串数字,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北方军情处的编码方式,他当年在督军身边见过。
“破译了?”
“只解出前半段。”林白指腹擦过“戏院“二字:“后面关键部分用了新密码。”
蒋丞突然问:“妙君知道多少?”
“夫人很聪明。”林白意味深长:“我只说请她听戏,她己猜到大半。”
蒋丞冷笑一声。
他的妙君何止聪明,根本是拿自己当饵要钓大鱼。
“滚吧。”他转身走向书房:“明日若出事,你提头来见。”
刚进洋楼,严伯蹲守在门口等他。
蒋丞走进内厅,似有似无的看了眼一楼的客房。
孟羽柯大半夜去附楼干什么?
附楼以前是仓库,现在改成了杜妙君的机械库。
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接二连三的去查看附楼。
她的联系人到底在哪里?
目的到底是什么?
蒋丞忽然觉得他应该重视起孟羽柯的事。
戏院那边现在迷雾重重。
那她的目标是不是也在戏院?
蒋丞思索一番,静不如动。
他回到书房,附在严伯耳边道:“明日,找借口让羽柯出门,让她去电报局附近。”
---
翌日,晨曦初露,金光散漫大地。
孟羽柯的指尖在粥碗边缘划出半圈水痕。
远处蒋丞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他林白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我夫人去戏院当诱饵。”怒气散发。
似乎被旁人提醒了一句。
蒋丞的声音变的细细簌簌,感觉像刻意压低。
过了好一会,蒋丞走进餐厅。
孟羽柯抬起水光的眸子看去,蒋丞的脸色愠红,怒气冲冲。
他大步走到座位旁,唰的拉开座椅,咚的一声坐下去。
胸襟前的衬衣扣子随着胸膛起伏。
缓了好一会,蒋丞才开口:“羽柯,今日起的这么早。”
孟羽柯搅着碗里的粥,瞧着粥的温度适宜后,她推到了蒋丞面前。
只听她软弱无力的声音:“昨日感了风寒,没睡好,醒的也早。”
蒋丞这才认真瞧着她。
只见她两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嘴唇苍白,唇纹粗糙,整个人散发着热气。
蒋丞紧张的靠过去,他伸手试探的放在她的额头。
滚烫的热度袭上了他的手背。
他忙道:“怎么烧成这样?”
孟羽柯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我一会回去再睡一觉。”
蒋丞对着严伯道:“立刻让司令府的医生过来。”
严伯打电话唤军医的间隙。
蒋丞将她扶至客房的床上。
他将被子裹在孟羽柯的身上。
当被子裹到下巴时,孟羽柯突然揪住他袖口:“你要走了吗?”
蒋丞坐在床沿,轻拍着她的手背:“不走,等医生来看了你再走。”
孟羽柯也没再说话,缓缓阖上了眼。
不过片刻,军医背着医箱来了。
打完退烧针,军医嘱咐好好休息,多喝水,便走了。
蒋丞在旁轻声哄着因为打针哭泣的孟羽柯。
严伯在他身后转了一圈又一圈,双手不停地交握着。
似乎很着急。
蒋丞瞧着他,立刻起了身。
可孟羽柯不放手。
眼里饱含泪水,不舍的放手。
蒋丞没办法,只得让严伯附在耳旁讲话。
孟羽柯闭着眼,隐约听见严伯说“绸缎庄伙计...枪杀...坠楼...”
她浑身一僵。
那是她的联络人。
蒋丞点头表示知道,转头瞧见孟羽柯的冷汗涔涔的额头,弯腰低声问道:“怎么啦?还是不舒服吗?”
她抬起似乎重重眼皮,疲惫的道:“我想休息了,司令你去忙吧。”
“好。”蒋丞整理了一番她身上的被子,悄无声息的走出去。
孟羽柯重重呼出口气。
她己经猜到蒋丞怀疑她的事。
昨夜冲了许久凉水,才能躲过今日。
之后她不会再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