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曼宁和陆砚秋的新房子建在他们的果园旁,是被西季蜜香浸润的童话匣子,每一寸光阴都酿着温柔。
两扇竹篱笆门总半开着,缠绕的蔷薇从春开到秋,粉白花瓣落在门扉的“砚曼蜜坊”木牌上。
门楣挂着串干莲蓬,风过时发出细碎的响。青石板小径蜿蜒至屋檐,缝隙里长着会沾鞋尖的三叶草。
东南角是蜂巢阵,蜂箱刷成蜂蜜色,箱盖上摆着捡来的鹅卵石,每块都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
西侧是花畦,许曼宁种了薄荷与薰衣草,蝴蝶停在她给林砚秋织的蓝围巾上,分不清哪缕香来自织物,哪缕来自花叶。
黛瓦缝里长出几株瓦松,清晨凝着的露珠像撒了把碎钻。
檐下挂着晒干的橘子皮与玉米串,风过时晃出暖黄的影。
林砚秋自制的蜂鸣器挂在廊柱上,缠绕着许曼宁用旧毛衣改的流苏。
老井栏被磨得发亮,青苔沿着边缘织成绿毯。
清晨林砚秋摇水时,桶底常映着许曼宁趴在井边的笑脸,发梢沾着刚摘的枇杷花。
葡萄架下支着竹床,萤火虫提着灯笼掠过,撞进林砚秋给许曼宁编的草席纹里。
星空下的蜂箱像整齐的小房子,偶尔有晚归的蜜蜂嗡嗡掠过,停在许曼宁腕间的上海表上,仿佛在丈量夜的甜度。
谁都没想到,这片荒地居然真的被他们种出果树,还盖了这里最好的房子。
当王主任知道许曼宁真的在这种出果树之后,可坐不住了。
王主任的的确良衬衫沾着晨露掠过竹篱笆时,许曼宁正扶着门框看林砚秋给蜂箱刷防晒漆。
女人的波浪卷发上别着钢笔,鞋尖碾碎了落在小径上的枇杷花,声响里带着刻意的威严。
“许曼宁,”
她的搪瓷缸底叩着门框,惊飞了停在许曼宁肩头的工蜂,
“公社新下的文件,荒地开垦需缴纳三成收益。”
林砚秋首起腰,蓝布衫后背浸着汗碱,刷漆的毛刷还滴着蜂蜜调的颜料:
“王主任,这地是俺俩一镐一镐刨出来的,草都埋了三茬。”
“男人家少插嘴!”
王主任的钢笔尖在许曼宁隆起的小腹前晃了晃,“她肚子里的娃吃的是公社的粮,这果园自然”
“肚子里的孩子姓林。”
许曼宁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未显怀,却像藏着团温软的蜜,
“再说,”
她指了指远处正在给果树授粉的林砚秋,“所有活路都是他做的,我连锄头都没碰过。”
她忽然换了副语气,指尖抚过许曼宁腕间的上海表:“妹妹啊,你男人这么能干,不如带带乡亲们?公社打算搞‘养蜂互助组’,组长嘛”
“王主任看得起俺们。”
林砚秋擦了擦手,将最后一个蜂箱摆齐,“但眼下曼曼需要静养,等孩子出生”
“等不得!”
王主任拍了拍公文包,露出半截红艳艳的任命书,
“明天就开动员大会,你负责技术指导,许曼宁嘛”
她上下打量许曼宁,“负责在台上讲讲开荒经验。”
“讲经验可以,”
她轻声说,“但得依我一件事”
“你还敢谈条件?”
王主任的钢笔尖戳在门框上,留下个蓝点,像颗钉进去的图钉。
“给蜂箱留条路。”
林砚秋忽然开口,指了指果园尽头的野花田,“蜜蜂需要采蜜,乡亲们需要蜜,这是双赢的事。”
王主任的脸色变了变,远处忽然传来蜜蜂的嗡鸣 林砚秋刚打开的蜜桶引来了巡巢的工蜂。
她看着男人小心翼翼替许曼宁拂去肩头的花粉,忽然想起自己男人喝醉酒时砸碗的模样。
“先试一个月。”
她抓起搪瓷缸转身,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响,“要是养不出甜头”
“肯定比您办公室的糖甜。”
许曼宁望着女人的背影,轻轻摸了摸小腹。
林砚秋忽然亲了亲她。
林砚秋的吻落在她额角时,许曼宁闻到他袖口沾着的蜂蜡香,混着阳光烘焙过的青草味,比任何蜜都更让她心颤。
她攥紧他后颈的碎发,感受着他掌心在小腹上游走的弧度。
“回房间。”
她轻声说,鼻尖蹭过他唇角的晒痕。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蓝布衫下的肩胛骨因用力而起伏。
他忽然抱起她走向阁楼,竹篱笆外的蝉鸣忽然变得遥远,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蜜香中交缠。
木楼梯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像在为这场隐秘的甜蜜伴奏。
林砚秋踢开房门时,阳光穿过窗棂的蜂箱格子,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投出金色的菱形光斑。
许曼宁触到床头的铁皮盒,里面躺着她未拆封的胎教故事书,却在男人的吻落向锁骨时,将书推到了床尾。
“慢些”
她按住他解纽扣的手,腕间的上海表蹭过他胸前的旧伤。
“来不及了。”
林砚秋的声音沙哑得像浸了蜜的砂纸。
话音未落,他己用吻堵住了她所有的回应。
许曼宁感受到他掌心的茧子擦过自己后腰,却在即将触及时,被他用指腹轻轻托起、那里贴着她新换的安胎膏药,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窗外,蜜蜂正绕着窗台上的薄荷飞舞,像群金色的小卫士。
许曼宁望着林砚秋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蜜色的光晕里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