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长春阁的马车上,齐书婉看着窗外繁华喧嚣的黎安城街景,心思却沉静不下来。
李砚秋那充满试探的眼神和那张烫金请柬,如同盘踞在心底的阴影,让她警醒。
虽然拒绝了邀请,但长春盛会作为黎安城第一盛事,尤其是它背后代表的长春阁,大乾第一富商的产业,其运营模式和潜在商机,对齐书婉而言,本身就是一份极有价值的商业情报。
想到情报,她心头微微一动。
张老爹管账勤勉细心,但对这种顶级商业模式缺乏见识。
若能带他开开眼界,了解何为第一商号的底蕴和气派,对日后经营齐氏产业乃至可能扩张的产业,必然大有裨益。
“小翠,”
齐书婉收回目光,吩咐道,
“待会儿到了长春阁门前稍停片刻,你速速回府里看看张老爹在不在。若在,让他同来长春阁见识一番。”
“是,小姐。”小翠应下。
马车在装饰华丽、人流如织的长春阁前院停下时,小翠立即跳下马车,小跑着往齐府方向去了。
齐书婉和洪叔先下了车。
站在长春阁宏伟的门楼前,仰望这座高达六层的木石结构巨物,即便见惯了现代高楼,齐书婉也不得不承认其设计巧夺天工,气势非凡。
底层人声鼎沸,各色奇珍异宝在精雕的展柜里散发着的光泽,衣着华贵的商贾贵人络绎不绝。
楼越高,窗棂越雅致,隐隐透着不菲的造价!
然而,小翠很快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些许困惑:
“小姐,府里都找遍了!前院后院、账房、后院小屋都看了,没见着张老爹!门房说他辰时三刻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呢。”
“出门了?”
齐书婉秀眉微蹙。
辰时三刻,天刚亮没多久,这么早就出门采买东西?
“算了,可能是去哪个冷僻点的坊市寻材料了,或是有什么私事。等他回来再问吧。”
她并未过多在意,眼下,长春阁要紧。
就在她抬步,准备像普通访客一样走进这座商业巨舰的大门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向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存在,除了保护她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外露的洪叔,突然上前一步。
他那张饱经风霜、惯常冷淡的脸庞上,此刻竟显露出一丝刻意为之的……
甚至是略带夸张的倨傲!
在齐书婉和小翠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洪叔深吸一口气,猛地扯开嗓子,对着长春阁那气派非常的朱红大门,运足了中气吼道:
“掌柜的!出来!我家小姐亲自驾临!出来迎客谈事!”
这吼声,如同平地惊雷!
浑厚、响亮,穿透了门前的喧嚣,甚至隐隐震得门楼上的琉璃瓦都似在轻颤!
周围的游客、商贩、甚至几个刚准备进门的贵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极其不礼貌的吼声惊得停下了脚步,纷纷侧目,或惊诧、或鄙夷、或好奇地看向这边。
心想这是哪家的下人?
如此嚣张跋扈?
在长春阁门前这般喊叫,简首是找死!
齐书婉更是彻底愣住了!
一瞬间的错愕后,是难以置信和不解。
洪叔?!
他怎么了?!
吃错药了?!
平时在自家地盘都惜字如金,现在在这黎安城最顶级商号的门前,竟然像个地痞讨债一般咆哮?
这哪里是高冷大叔,分明是莽夫通缉犯上身!
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齐书婉甚至疑心他是不是因为喝酒还未清醒?
她脑中飞快转动,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长春阁那层层叠叠的窗户。
长春阁五楼。
一间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内部陈设精致考究的房间内,一个穿着普通布衣、气质却极为沉稳精明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窗边,似在思考着什么。
楼下洪叔那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清晰地传了上来!
中年男子浑身猛地一震!
霍然转身,几步抢到另一扇对着前院街道的窗前,向下望去。
“糟糕!”
中年男子脸色剧变,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他眼中闪过惊恐,
“完了完了!不能被他们发现我在这里!”
“管事大人?!”
旁边一个身着管事服饰、看起来颇为干练的三十多岁男子,刘蓝齐刘副管事,也被楼下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看到面前男子骤变的脸色,更是惊疑不定。
中年男子根本没时间解释。
他一把扯过刘蓝齐,语速极快,带着命令口吻俯在他耳边急促说道:
“快!下去!外面那位穿素衣的姑娘,是贵客!贵客中的贵客!怠慢不得!就说……就说管事……管事身体抱恙,由你全权接待!务必!是务必!要恭敬!最高规格!她要谈什么都行!一切依她!就说阁主承诺的!快!”
来不及看刘蓝齐惊愕的表情,中年男子说完,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冲向五楼另一侧。
他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根本顾不得体面,如同被猛兽追赶的兔子,手一撑窗沿,矫健地翻身跳了下去!
身影迅速消失在长春阁后墙的阴影里。动作虽快,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慌和狼狈。
楼下,长春阁前厅大门内侧。
齐书婉看着翻墙那人的身影怎么感觉十分熟悉,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洪叔那一声吼的余音未落,众多目光聚焦、齐书婉正准备拧眉斥责洪叔这极其失礼的鲁莽行为时。
一道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门厅侧面的通道里冲了出来,脚步匆忙得差点绊倒。
“失迎!失迎!小人有罪!小姐息怒!”
来人正是那位被东家临危受命的刘蓝齐刘副管事。
他额头同样带着汗,脸上堆满了十二万分的惶恐和恭敬,笑容几乎要挤破那张本算得体的脸。
他一边整理因奔跑而微乱的衣襟,一边深深作揖:
“小人是长春阁副管事刘蓝齐!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万望恕罪啊!”
他抬起头,目光迅速掠过一脸怒意的洪叔,最终停在神色清冷但眼神深处带着审视和不解的齐书婉脸上。
刘蓝齐心中更是打鼓:
就是这位看起来年轻得过分的姑娘?竟能让管事惊到首接跳窗逃跑?还留下那样离奇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