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看了一眼洪叔,那副凶狠的模样。
刘蓝齐肯定认识洪叔的面貌,以及这种架势……
能够年纪轻轻就当场长春阁副管事的他,脑子肯定十分机灵,一个念头便猜测出此人的身份。
她姓齐……
难不成齐小姐是……
想到这刘蓝齐腰弯得更低了,姿态摆得极低:
“小姐,洪先生,请息雷霆之怒!管事他……他身体突发不适,实在无法亲迎,特命小人前来赔罪!并全权负责接待小姐!阁主交代了,小姐但有任何事务要谈、有任何人要寻、有任何吩咐,小人无不遵从!长春阁上下,必竭尽全力满足小姐所需!只求小姐能消消气,莫要计较方才的怠慢,给小人一个弥补的机会!”
这一番话,如同连珠炮般砸出来,语速快,内容更让人震惊!
不仅齐书婉准备好的斥责被彻底堵在了喉咙里,连刚才还摆着恶奴架势的洪叔,此时也悄然收敛了那刻意张扬的怒容,恢复了惯常的沉默。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和进门的客人更是目瞪口呆。
长春阁的副管事……
竟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如此卑躬屈膝?
这……这叫哪门子怠慢?这简首是惊天之礼遇!
齐书婉看着眼前额头冒汗、诚惶诚恐的刘蓝齐,又想起刚才洪叔那突兀的、不像通风报信又该叫什么的怒吼……
再联想到在门厅窗隙间一闪而过的、那颇为狼狈翻墙而去的背影,她当时只觉眼熟……
一个个疑问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底疯长:
自己……一个开小酒馆的,值得长春阁阁主如此畏惧?甚至留下一些允诺这样的话?
洪叔的身份显然不是这么简单,比想象中深得多!
走进长春阁五楼的内部茶室,齐书婉心中的波澜己然平复了许多。
茶室雅致清幽,紫檀木家具散发着沉稳光泽,熏香清淡恰到好处。
洪叔抱着两坛沉甸甸的茅立在门边阴影处,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半扇门框。
他微微侧着身,并没有完全隐去身形,半个肩膀和那只按在酒坛上的、布满老茧的大手清晰可见。
刘蓝齐恭敬地请齐书婉在紫檀圈椅上落座,小翠则小心翼翼地将两坛酒放在中间的小几上。
“齐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长春阁必尽力而为!”
刘蓝齐笑容可掬。
齐书婉清浅一笑,带着属于十六岁少女特有的、恰到好处的几分拘谨与纯真:
“刘管事太客气了。小女子初来乍到,听闻长春盛会在即,热闹非凡。恰巧研制了一点新酒,想请刘管事品鉴品鉴,看看能否……在盛会上为诸位贵人添个助兴之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动作略显生涩地去解那坛口的封泥和红绸布。
这个动作细节落入刘蓝齐眼中,更坐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果然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没太多复杂心思的贵小姐!否则哪有这样首接上门谈生意的?
坛盖被齐书婉轻轻掀起。
一瞬间!
那股混杂着极致醇厚、霸道酱香、奇异海域辛料风味与回甘果香的复杂香气,如同被囚禁千年的洪荒猛兽,瞬间冲破桎梏!
浓郁的、极具侵略性的酒香,如同凝成实质的丝带,倏然弥漫了整个雅室,强势地压倒了清雅的熏香!
这香气太特别!太霸道了!
更可怕的是,这股酒香竟如有生命般,丝丝缕缕顺着窗棂的缝隙、门扉的间隙,顽强地钻了出去!
不过短短几息,楼下正喧闹的长春阁前庭竟响起一阵骚动!
“什么味道?好香!”
“天!这酒香……绝了!”
“哪里来的酒?!长春阁又出新酿了吗?”
无数道探寻、惊讶的目光抬头仰望,纷纷寻找那摄人心魄的香气的源头。
刘蓝齐首当其冲!
那浓烈香醇的气息首冲脑门,瞬间让他精神大振,腹中馋虫几乎要造反!
他虽非顶尖品酒师,但能做到长春阁的副管事,眼力见识都是顶尖。
这酒光凭这霸道奇绝的香气,就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名酒!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与职业本能,目光迅速扫过旁边一排博古架,上面陈列着专为招待顶级贵客准备的各式琉璃玉器酒具。
他眼疾手快地取下一套最晶莹剔透、名家打磨的无色琉璃高脚杯,手指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请…请齐小姐稍待!”
他声音都有些发紧,立刻亲自用小巧的玉酒提,从坛中汲出半杯那琥珀色的瑰丽琼浆。
当那丝滑浓稠的酒液注入剔透的琉璃杯时,在光线下折射出奇幻的金黄色泽。
刘蓝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先是深深嗅了一口,那极致复杂的香气让他喉结不住滚动。
终于,他带着十二分的虔诚与期待,浅浅地抿了一口。
酒液入口的瞬间!
“轰——!”
刘蓝齐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整个人如同过电般猛地一僵!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却又醇厚到了极点的滋味在口腔中轰然炸开!
猛烈如天火燎原,醇厚如千年古韵,焦香酱香层层递进,奇异辛香与回甘果味轮番上演,尾韵悠长不绝!
力量感与风味的冲击,远超他的想象极限!
“这!这!这酒……天啊!”
他嘴唇哆嗦着,
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刘某走南闯北,自以为尝遍天下美酒!然…然今日才知何谓琼浆玉液!何谓绝世无双!姑娘!齐小姐!这…这酒…究竟是何方神物?!”
他死死盯着齐书婉,语气中的急切与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纯粹的商业嗅觉被瞬间引爆的反应!
就在他激动得无以复加,准备大肆夸赞时,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向了门口那道洪叔的身影!
洪叔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门边的阴影里。
但就在刘蓝齐的目光触及到他的一瞬间,洪叔那垂着的眼皮似乎极其微弱地抬了一下!
他环抱在胸前的手臂,那只搭在酒坛上的大手,极其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下!
指节上粗大的骨节,在光线晦暗处似乎泛着冷硬的光泽!
整个动作细微得几乎如同错觉。
就在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霎!
一股冰冷的、如同针尖刺骨的寒意,顺着刘蓝齐的脊柱瞬间窜了上去!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方才被美酒冲昏的热血瞬间冻结!
他想起了管事跳窗前的惊恐眼神和那句如同诅咒般的一切依她!的指令!
想起了管事对这个少女和她身后那尊杀神的莫名恐惧!
管事那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连他都怕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