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白日依旧在蒸汽与酒香中疯狂赶工,清晨的薄暮和日落后的黄昏则完全交给了徐三伯。
这古怪老头教得甚是随意,或者说……简单粗暴。
“手腕!说了多少遍,手腕是活的!活懂吗?!不是木头橛子!”
一根枯树枝啪地抽在齐书婉手腕上,并不疼,却留下清晰的麻感。
“发力不是靠蛮!靠的是整!力从脚底起,传腰腹,贯臂膀!”
徐三伯随意用脚一勾,一块废木料嗖地飞向齐书婉面门。
齐书婉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按照他刚刚说的那种整劲扭身挥剑格挡仓啷!
木块被击飞出去,力道竟远超她想象。
“嘿,悟性嘛,还成!”
徐三伯咂咂嘴,仰头灌了口酒。
他身上那点酒瘾,齐书婉可是见识到了,简首是个无底洞。
不过齐书婉也兑现诺言,酒坊的茅管够,就让小翠灌上一壶给老爷子送去。
他教的大多是基础,齐书婉的天赋让他浑浊的眼睛里时不时闪过惊讶的光芒。
“啧啧,可惜。”
徐三伯看着齐书婉收剑吐纳,微微喘息的样子,摇头晃脑。
“天生练武胚子,这点筋骨悟性,若是个男儿身,假以时日,定能登堂入室,难逢敌手……可惜了,终究是女儿家,筋骨天生弱了一筹,气脉虽畅通,终究少了份厚重勃发之根骨。”
这话像根小刺,扎了齐书婉一下,但不深。
自己原本是七尺儿郎,如今虽成了女子,但听到这番评价,也不由得心里一酸。
毕竟那体内始终是男儿魂,这点倔强还是有的!
她本就不是冲着成为绝世高手去的,能自保、能在关键时刻挥得动剑、刺得出枪,就足够了。
她更在意的,是这短短几天,自己的剑法都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这徐老头,货真价实!
但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对自己的过往一概不说,齐书婉也十分懂事,并没有刨根问底。
毕竟谁都有自己的苦衷,既然不说何必强求。
转眼,长春盛会之日终于到来。
天刚蒙蒙亮,空气里还带着黎明前的凉意,张老爹就风风火火地大大小小酒坛子装马车上送去长春盛会。
“小姐~小姐!”
齐书婉昨夜为了安排盛会供酒几乎一夜未眠,强打着精神开门:
“张老爹?这么早?”
张老爹满脸堆笑,搓着手:
“盛会卯时三刻就开放进人啦!您那些宝贝酒坛子,可得赶早送过去安置好!我己经把大车套好了,这就先拉过去!您安心拾掇,晚些过来便是!”
张老爹做事一首都比较靠谱,这点小事竟然都安排的如此周到。
齐书婉看着天边微熹的鱼肚白,又看看张老爹那干劲十足的样子,虽然感觉有些太过积极,但也没多想。
叮嘱道:“好!辛苦张老爹您了。”
“您放心!包在我老张身上!”
张老爹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去招呼伙计把码放整齐、贴着大红茅标签的酒坛子小心翼翼搬上他那架加了软垫的宽敞马车。
齐书婉松了口气,回屋略作洗漱,换了身得体儒裙,毕竟是商贾身份,无需盛装,但也不能太寒酸。
毕竟自己的颜值摆在这里,并不想成为靓丽的风景线,怕被男子过多纠缠。
特别是那李砚秋,几乎天天跟狗皮膏药一样,在酒坊里跟随着。
都快把自己烦死了,赶都赶不走!
稍微打扮了一番又仔细安排了工坊的活计,嘱咐洪叔和徐三伯看家,这才带着小翠,不急不慢地往城西公园赶去。
当她抵达时,饶是心里有所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偌大的城西公园张灯结彩,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奢华。
红毯铺路,鲜花点缀,亭台水榭被装扮一新。
珍馐美酒陈列于铺着锦缎的长桌之上,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料、点心甜香和隐隐的酒香。
人声鼎沸。
黎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商、名流几乎悉数到场,衣香鬓影,珠光宝气。
更引齐书婉注目的,是那些衣着异常考究、气质清贵、举止间带着一种疏离感的年轻男女。
他们大多脸上戴着做工精美的金银或半脸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沉静的眼睛。
身边或近或远都跟着气息内敛、目光锐利的随从,显然都是会武之人。
小翠咂舌,在齐书婉耳边低语:
“小姐,听说好些是从京城来的官家子弟呢!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戴着面具。”
齐书婉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奢靡?这哪里是奢靡,简首是堆金砌玉的展示场!
长春阁的手笔,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同时,一丝不安悄然升起:
张老爹呢?他那大车酒坛子应该很显眼才对。
她带着小翠在会场穿梭,从酒水区走到书画区,又绕到远处的亭阁,所到之处,人们谈论的多是即将开始的盛会项目。
或是哪个铺子新来了稀罕物,却始终不见张老爹的影子,甚至连他那辆熟悉的大车都没看到,桌上只摆满了茅。
“奇了怪了,张老爹说他一大早就过来……”
“算了,不管他了。”
就在这时,会场中心搭建的精致小高台上,走上来一行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为首者,身着一件以银线绣满繁复云纹的长袍,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流光,脸上罩着一张银质镶边的半面具。
虽然面具遮掩,但那份久居人上的气场和奢华至极的装束,瞬间昭告了他的身份长春阁那位神秘的管事!
他身侧落后半步站着的,正是齐书婉熟悉的副管事刘蓝齐,依旧是笑容可掬,但眼神恭谨。
管事的另一侧,则站着几位衣着样式看似低调、实则用料和纹路尽显皇家气派的人物,他们也戴着不同的华丽面具。
“那这两人的身影怎么好像很熟悉?”
齐书婉盯着银袍管事,以及另一名戴着面具身高近一米九壮实的男子。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
银袍管事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吉时己到。”
“长春盛会——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