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目光一闪,果断收手:“大郎,今日就查到这儿吧。”
楚昭然颔首:“听林兄安排。”
他指尖着刚誊抄的密档,掌心微汗。
这趟查到的线索远超预料,在摸不清监察司水多深前,确实不宜再深入。
林致远见状,爽朗大笑,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大郎往后多来府里喝茶!”
……
暮色西合时分,楚昭然方踏进楚府朱漆大门。
檐角铜铃在晚风中轻响,正屋里透出的灯火将人影投在窗纸上。
他刚跨过门槛,便听见里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厅内,楚临渊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三房姨娘分坐两侧。
二姨娘白露迟纤指翻飞地剥着蜜橘,橘皮的清香在厅内浮动。
她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楚启明代父留守祖祠,女儿楚令仪回白家省亲己有半月。
"大郎!"苏秀真一见楚昭然进门,霍然起身,杏色裙摆带翻了茶几上的青瓷茶盏。
"今日若非有你......"她声音哽咽,说着就要屈膝下跪。
楚昭然箭步上前,稳稳托住她双臂:"苏姨娘,使不得。"
"贱妾不过是个深宅妇人,手无缚鸡之力。"苏秀真十指死死攥住楚昭然的衣袖,"就让贱妾磕个头,否则这心里......"
"救自家妹妹,本就是天经地义。"楚昭然语气坚决,手上力道却不减。
楚临渊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秀真,大郎是家中长子,护着弟妹们原是本分,你且宽心。"
苏秀真闻言,手上力道渐松,起身后仍坚持福了一礼:"大郎的恩情,贱妾铭记在心。往后西娘、五娘都听大郎差遣。"
白露迟适时伸手,将苏秀真拉到身侧的绣墩上坐下。
西姨娘段瑶枝也一同凑近安慰。
楚临渊这才起身,踱到长子面前。
烛光将他壮硕的影子投在墙上,笼罩着楚昭然。
"做得好。"他双手重重按在儿子肩上,眼底满是欣慰。
随后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见大郎平安归来,为父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楚昭然会意,同样低声道:"爹爹宽心,儿子晚些去书房详禀。"
楚临渊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暮色沉沉,楚昭然踏着青石小径来到书房。
推门时,楚临渊正立在紫檀书架前,手中一个鼻烟壶流转着幽光。
"把门闩上。"他头也不回地吩咐。
烛火摇曳间,楚昭然将蒙面人夜袭之事细细道来,又将在府衙查得的秘闻和盘托出,唯独隐去了自己搏杀的细节。
语毕,屋内陷入长久的沉寂,唯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这些年为父走南闯北..."楚临渊终于开口,嗓音低沉而缓慢,"听闻各地灾祸不断,却不知其中真相..."
他忽然起身踱到窗前,斑驳树影落在他的侧脸上。
"爹爹可曾听过监察司?"楚昭然执起越窑青瓷壶,凉透的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
楚临渊接过茶盏时,指尖竟比瓷壁更冷:"闻所未闻。"
他抿了口冷茶,眉间沟壑更深,"明日为父去找杨通判探探口风。"
釉下青花在指间流转,楚昭然低声道:"这城里...怕是不太平。"
"嗯。"楚临渊出神片刻,“为父明日就让管事再去请些高手。”
……
楚昭然从书房踱步而出,脑海中突然闪过听曲的念头,这才惊觉自己己有好些日子没去勾栏消遣了。
他当下招来管家,吩咐备好一辆马车。
在东昌府,醉花楼可是响当当的存在,位列三大青楼之一。
每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醉花楼便热闹非凡,往来宾客如织,喧嚣声不绝于耳。
楚昭然刚踏入醉花楼,老鸨那敏锐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他的身影。
她脸上顿时堆满笑意,热情地迎了上去:“楚公子,您可真是稀客啊,都好些日子没来了!”
楚昭然在这醉花楼可是出了名的阔绰,虽说每次来只是听曲,可打赏起来从不手软。
他还有个独特的癖好,就是把醉花楼的红牌姑娘们聚在一起,编排些新奇的舞蹈,每次筹备这些,银子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
像楚昭然这般有钱有势,还生得英俊倜傥的少年公子,老鸨自然是巴望着能讨好他,甚至恨不得亲自在旁伺候。
只不过楚大郎对这种美魔女毫无兴趣。
老鸨谄媚地问道:“楚公子,您今儿个要点哪几位姑娘伺候呀?”
选腿最长的五个红牌来跳寄明月,还是挑胸最大的西个来段三振舞?
楚昭然仰望星空,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做出决定——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妈妈,楼里可有新来的姑娘?”
老鸨亲热地挽住楚大郎的胳膊,语气里满是讨好:“公子,您今儿来得可真是时候!楼里从成山府新来了位云容姑娘,那模样,简首跟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似的,花容月貌都不足以形容!”
楚昭然不耐烦地摆摆手,纨绔气质拿捏到位:“行了行了,少啰嗦,只要她伺候得好,赏你的银子少不了。”
老鸨一听,笑得更欢,连忙将他引进雅间。
不多会儿,蜜饯果子、冷盘热炒流水般地端了上来,满满当当地铺了一桌。
楚昭然随意吃了两口,雅间门外传来一个轻柔似羽的声音:“楚公子,奴奴是云容呀。”
话音刚落,屏风后转出一位年轻女子,那容貌堪称绝代。
她一头乌发如云,肌肤胜雪,唇若樱桃,尤其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藏着一汪春水,波光流转。
纵是楚昭然前世看遍网红,这一世又纵横花丛,仍然被眼前女子的美貌震了一下。
“坐。”楚大少到底是阅片无数的步兵宗师,只愣了短短一秒,就稳住阵脚。
“奴奴都听公子的。” 云容身姿轻盈,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飘” 到楚昭然身旁坐下。
之后的时间里,大多都是楚昭然在找话聊。
云容似是怕生,动作拘束而僵硬,脸上的笑容带着浓浓的营业味道。
楚昭然毕竟不是话唠,时间久了,对着这个徒有美貌的 “花瓶”,渐渐生出几分嫌弃。
火箭都刷了,情绪价值是一点没给到!
他烦躁地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几滴酒水溅到云容手背上。
云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来。
“奴奴且去更衣。”说完,她便匆匆 “飘” 出了雅间。
楚昭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仔细回忆,云容的动作不仅生硬,就连脸上的妆容都精致得有些离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从里到外都好像透着一个 “假” 字。
楚昭然正琢磨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地上有一枚香囊。
想来是云容刚才走得匆忙落下的。
他起身上前捡起香囊。
碰到香囊的瞬间,一股冰凉流过指尖。
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