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爷的话像块冰碴子砸在后颈。
我盯着他腰间那串南红玛瑙,突然想起上周查账时,薛府的账册里这串珠子记了八百两——合着薛家连主子的配饰都要注水当成本报?
“薛老爷这是要学关云长刮骨疗毒?”我扯了扯领口,故意把声音放得松快,“不过您自断一臂的话,薛大奶奶管账时怕是要多记两千两汤药费——毕竟薛府的账本,向来‘药费’比伤重。”
他瞳孔缩了缩,手指攥紧了袖口。
我余光瞥见墙角的竹筐,里面堆着半烂的青萝卜——方才茗烟摸进来时,怕是顺了根黄瓜当武器,这会儿指不定蹲在哪儿啃呢。
“周太医的事,您真当老夫不清楚?”薛老爷往前半步,靴底碾碎块碎瓷片,“上回你拿本《现代内科学》哄他,当我不知道?”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老狐狸连这都查着了?
上周给周太医看的《家庭医学小百科》是从现代记忆里扒的,专门挑了治哮喘的方子,想着能帮黛玉缓一缓。
合着薛府的眼线比我改PPT时甲方提的需求还密。
“您说那本?”我挠了挠后颈,“周太医说您送他的野山参泡出的水有股子霉味,非拉着我问是不是硫磺熏的——您说,我能不帮着翻书?”
薛老爷的脸青了青。
正这时,后堂的门“吱呀”一响,周太医扶着门框进来,手里还攥着个铜药碾子,活像拎着个微型香炉。
“宝二爷说的是。”他捻着胡子笑,眼角的褶子堆成菊花,“前日薛大奶奶送的参,我让小徒弟煎了试药,结果那小子喝了首拉肚子——您说这要让老祖宗知道,薛府送的礼把贾府的人喝出毛病……”
“够了!”薛老爷甩袖打断,目光像两把刀在我和周太医之间来回割,“你当老夫不敢?”
“您敢。”我突然往前一步,通灵玉贴着心口发烫,“但您得算算成本。杀了我,老祖宗能掀了梨香院;闹大了,史大妹妹的头面是染色玉髓的事,怕是要跟着上公堂——您说,是您的胳膊金贵,还是薛府的名声金贵?”
薛老爷的喉结动了动。
我趁机用脚尖勾了勾脚边的竹筐——“哗啦”一声,青萝卜滚了满地。
他下意识低头,我猫腰钻进后巷,茗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拽着我往菜地里跑。
“爷您刚才那套,跟算奶茶店成本似的!”他边跑边笑,鞋上沾了泥,“不过那周太医怎么突然帮咱们?”
“他上周帮林姑娘诊脉,我把现代哮喘护理的法子写给他了。”我跳过个菜坑,裤脚蹭了把油菜叶,“再说了——”我掏出兜里的薄荷糖,塞给他一颗,“薛府欠他的诊金拖了三个月,他早想换个东家了。”
后巷飘着酱菜味,我们绕到马棚后面时,我听见薛老爷的骂声隔着墙传来:“废物!连个毛头小子都看不住!”
“得嘞,薛老爷这是要发绩效扣钱了。”茗烟蹲在草堆里擦汗,黄瓜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咱们回府不?林姑娘该等急了。”
我摸出火折子点了根艾草驱蚊子,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敲在脑门上的鼓点——薛蟠那混小子,怕是带着人来“寻仇”了。
茗烟的脸一下子白了:“爷,这是……”
“薛大傻子的马。”我捏了捏通灵玉,玉温得烫手,“上回他抢了柳湘莲的蛐蛐罐,那马被抽过两鞭,蹄声比旁的马急。”
马蹄声撞破夜色,我望着墙根爬的丝瓜藤,突然笑了——上回算荣国府开支时,我把各院的狗都标了位置,东角门的大黄狗最爱啃骨头,这会儿该喂了。
“走。”我拽起茗烟往左边跑,“去东角门——我今早让厨房多炖了锅骨头,大黄狗的饭点,该到了。”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我摸了摸怀里的通灵玉,温度比薛老爷的威胁还烫——这次,怕是要上演古代版追逃,而我的乙方技能,该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