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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没亮我就爬起来。
黛玉那声“影子”像根细针，扎得我后槽牙首痒痒——上辈子改需求改到凌晨三点，甲方突然说“再调个色”，也就这感觉。
我揣着通灵玉溜去门房，说是替老太太查上月各院炭火配额。
老周头翻账本时我斜眼瞄他登记册，守夜记录那页写得整整齐齐：“戌时三刻潇湘馆巡查，无异。亥时正刻巡查，无异。”
“周伯，”我抽了抽鼻子，“昨儿后半夜风大，您巡到竹影那边儿，没听见什么响动？”
老周头手一抖，账本差点掉地上：“宝二爷说笑呢，小的们轮班巡查，每更都记着呢。”他抬头时额头冒细汗，活像前世项目会上被我抓包数据造假的实习生。
我又问了值夜的张二、李三，说法跟复制粘贴似的——“小的们按规矩来的”、“没见着生面孔”、“连片叶子都没落”。
我摸着下巴想，合着这守夜队比甲方甩锅团还训练有素？
中午在醉香楼逮着薛蟠时，这货正搂着俩清倌儿划拳，桌上堆着半打桂花酿。
我往他对面一坐，他拍着桌子喊：“宝兄弟来得巧！哥哥刚赢了这俩小娘子唱曲儿，你也喝两盅！”
我抄起酒壶跟他碰杯：“蟠哥哥这日子过得，比我那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强多了。”
“嗐，”薛蟠灌下一杯酒，脖子红得跟煮熟的虾，“哥哥我看着混，实则在给家里撑场面呢。你当那贾府的账好管？要不是薛家帮衬着采买绸缎、药材，他们早喝西北风了！”
我往他碟子里多夹块酱牛肉：“听说前儿林妹妹院里进了人？”
薛蟠打了个酒嗝，筷子“啪”地摔在桌上：“那病秧子...咳，我是说林姑娘，她那身子骨儿，早该回扬州去。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们早...”他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跟铜铃，“我啥也没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装糊涂：“蟠哥哥说啥呢？我们兄弟俩喝酒，哪有外人？”
薛蟠又灌了两杯，舌头开始打卷：“你当薛家图啥？那老祖宗的体己、二太太的脂粉钱...嘿嘿，都是流水儿往我们铺子里淌。要不是你总护着那林丫头，我们早把她那破诗稿子当引火纸！”
我捏着酒盏的手紧了紧。
前世做财务分析时，甲方财务总监喝多了说漏嘴，也是这副德行。
夜里我把自己关在书房，点着两盏灯翻账本。
上辈子做成本核算时用Excel透视表，现在只能拿算盘拨拉——倒也差不多，都是跟数字较劲。
翻到三月采买绸缎那页，我突然停住。
荣国府要给老祖宗做寿衣，薛家报了三十匹苏绣，可库房入库单只有二十五匹。
再查二月药材，人参按八两算钱，实际只送了六两。
更绝的是上个月的冰窖租金，薛家收了双倍，说是“天热损耗”——可我前世学过物理，冰的融化率哪能翻番？
我把这些差额记在小本本上，越记越气。
合着贾琏背的黑锅，全是薛家往他身上扣的！
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前世见过的“空手套白狼”骗局。
天快亮时我抱着账本去找贾政。
他正坐在案前批折子，抬头见我黑眼圈比熊猫还重，皱眉道：“成何体统？”
“父亲，”我把账本往他跟前一推，“这是薛家这半年在贾府的采买记录。”我指着那页苏绣：“三十匹的钱，只送了二十五匹。药材缺斤少两，冰窖租金翻倍——他们这是在掏空贾府。”
贾政的手指捏得泛白：“你...你如何得知？”
“儿子查了三个月的守夜记录、库房出入单，又找薛大哥哥喝了顿酒。”我掏出薛蟠醉话的记录，“他自己说的，薛家要掌控贾府经济命脉。”
贾政沉默半晌，突然拍案：“好！你做得对！明日我便去跟薛姨太太说，断了这些采买！”
我忙摆手：“父亲且慢。薛家在西大家族里盘根错节，咱们突然断了往来，他们怕是要狗急跳墙。”我从袖子里掏出另一本本子，“儿子拟了套新规矩：采买要两家比价，库房收料得有三人签字，每月初一查账——跟前世公司的财务制度似的，漏洞全堵上。”
贾政盯着本子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这混小子，倒真长本事了。”
我刚松口气，就听外头丫鬟来报：“宝姑娘求见。”
薛宝钗进门时，那笑容比她腕子上的金璎珞还亮：“宝兄弟好本事，连父亲都夸你了。”她指尖轻轻划过我案上的账本，“只是有些事...你猜得到开头，猜得到结尾么？”
我后颈冒起冷汗。
前世项目验收时，竞品突然拿出专利证书，也是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等她走了，我摸着通灵玉站在廊下。
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像黛玉咳嗽时苍白的脸。
薛蟠说“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那要是薛家倒了...他们会不会把气撒在黛玉身上？
我捏紧袖里的账本，突然听见后头有脚步声。
一回头，黛玉正扶着门框看我，身上裹着我昨儿给她盖的锦被，发梢还沾着夜露：“又在想什么？”
我走过去把她往屋里带：“想怎么让某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低头笑，咳了两声又抬头：“我信你。”
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绣着竹叶的鞋尖。
我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学姐踮脚够培养箱时，也是这样的小动作。
通灵玉在袖里烫得厉害，像在提醒我——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