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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耕书踮脚趴在榆木案几上，冻红的指尖捏着半截秃笔，墨汁顺着龟裂的桌缝滴进雪堆。腊月廿三的集市喧闹如沸，他缩在“代写春联”的破幡下数铜板——昨夜大房克扣了二房年货钱，阿爹偷挖的窖粮又被里正搜走三斗，这摊子是他用柴房老鼠洞藏的宣纸支起来的。
“小崽子，这‘五谷丰登’写错了吧？”
镶金牙的绸缎商踹了踹桌腿，油光水滑的狐裘扫落一叠红纸。刘耕书盯着对方腰间晃荡的琉璃算盘，忽然咧嘴露出两颗虎牙：“伯伯容我重写一副，白送您描金福字可好？”
笔锋落在红纸上的刹那，他故意抖腕泼出墨点，趁商人侧身躲闪的工夫，袖口暗藏的细绳己勾住算盘珠子。这是跟阿爹学的“顺手牵羊”，只可惜琉璃珠尚未入手，斜刺里伸来只枯藤似的手，稳稳截住了绳头。
“小友这‘丰’字，倒像饥民抢粥的碗。”
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蹲在墙根下，指甲缝里嵌着泥，怀里却揣卷泛黄的《齐民要术》。刘耕书瞳孔微缩，那书页边角分明盖着礼部藏书阁的朱印——前世他在博物馆当志愿者时见过同样形制。
金牙商人早被挤到人堆外骂娘，老者却用芦苇杆戳了戳春联：“‘五谷丰登’不如改作‘天下粮仓在田间’，如何？”
刘耕书后颈寒毛倏地竖起。这句话他在县衙告示栏见过，是三年前致仕的户部尚书陈延年推行“清丈田亩”时的口号，后因触怒乡绅被罢官。坊间传闻那老头投了渭河，难不成……
“老丈要吃麦芽糖么？”他摸出半块硬成石头的糖饵，眼神却往老者脚边瞟——破草鞋露出的大脚趾结着厚茧，那是常年穿官靴才会磨出的形状。
老者突然拍腿大笑，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好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猢狲！这糖饵掺了三成麸皮，是你从大房猪槽里扒拉的吧？”
日头西斜时，刘耕书的纸墨己被换成半袋黍米。他裹紧漏风的夹袄往家挪，靴底却传来异样触感——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张皱巴巴的地契，正是大房强占的旱田。
巷尾阴影里传来陶罐碰撞声，老者沙哑的哼唱混着寒风飘来：“……田中稻，仓中鼠，谁家麒麟吞寰宇……”竟是前朝《劝农歌》的变调！刘耕书猛然转身，却见那《齐民要术》正躺在雪地上，书页间夹着片青铜残片，纹路与里正私藏的祭器一模一样。
“小子，接住了！”
破空声袭来的瞬间，刘耕书本能地抱头蹲下。粗陶碗擦着耳畔飞过，在身后泼出个规整的圆——七枚铜钱呈北斗状嵌在冰面，正是他白日“遗失”的摊位费。老者拄着枣木杖从暗处踱出，浑浊眼珠蓦地精光暴射：“寅时三刻，带着地契到龙王庙，迟了就拿你填河神娶亲的轿子！”
赋税制度映射：文中“清丈田亩”暗合明代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改革，老者提及的田亩数据矛盾，影射万历年间土地兼并引发的税收危机58。
隐士文化考据：乞丐怀揣《齐民要术》符合明代“大隐于市”的士大夫传统，如王阳明弟子冀元亨曾扮货郎游走民间9]。
器物密码：青铜残片纹样参考了嘉靖年间“蓝道行案”中涉案祭器，为后续揭发大房勾结邪教埋线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