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欣喜和更深的懊悔席卷了裴鹤礼全身,他让她在失望和痛苦里挣扎,甚至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最终却是由另一个男人点醒他,用她的手机壁纸和醉话,把这份沉甸甸的心意砸到他面前。
脸皮那么薄的小姑娘,甘愿把自己的一颗心都剖陈给他看。
他如此愚钝。
他之前那声干巴巴的“对不起”,显得那么的苍白可笑。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道歉。她执着索求的“唯一答案”,此刻就在她断断续续的醉话里,如此清晰而炽热。
“青禾……” 他喉头发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沈青禾很轻,蜷缩在他怀里,温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拂过他的颈侧。
她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含糊地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带着点委屈的哭腔。
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让裴鹤礼的心化成了一摊水,又酸又软。
考虑到明天早上还要上课,裴鹤礼把沈青禾带回了他的教师宿舍。
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眉头微蹙的女孩。
他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她沾染了酒气和路边烟火气的脸颊和脖颈。
指尖触及她细腻温热的肌肤,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沈青禾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柔,无意识地侧过头,蹭了蹭他拿着毛巾的手掌,像一只寻求慰藉的小猫。
他替她脱掉鞋,拉过丝绒薄被仔细盖好。正准备去倒杯温水,床上的人却忽然不安地动了起来。
“冷,好冷。” 沈青禾含混地咕哝着,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
裴鹤礼立刻停下脚步,俯身靠近她,声音低沉而柔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温柔:“冷吗?我去把空调打开。”
他正要起身,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小手猛地攥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执拗。
“别走……”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模糊不清,却清晰地透出巨大的无助和依恋,“妈妈。别走。”
妈妈?
这两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猝不及防地在裴鹤礼耳边炸开。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沈青禾的眼睛半睁着,但瞳孔涣散,没有焦距,显然并未真正清醒。
她只是凭着本能,紧紧抓住那只给她带来温暖和安全感的手,脸颊依恋地贴了上去,在那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蹭着。
“妈妈。” 她又喃喃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委屈和撒娇,“我好累,头好痛。”
裴鹤礼的心被一种巨大而尖锐的酸楚攫住了。酒精剥去了她所有的伪装和盔甲,将她最脆弱、最渴望被爱的灵魂赤裸裸地展露在他面前。
她把他当成了她早逝的母亲。
这份错认,像一把钥匙。
原来她执着于一个“唯一答案”的根源,不仅是对爱情的确认,更是内心深处对一份毫无保留、永恒不变的爱的渴望。
是母亲早逝留下的巨大空洞,让她在感情里格外害怕失去,格外需要笃定。
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下意识地心疼。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和心疼汹涌地漫过心堤。
裴鹤礼没有抽回手,反而缓缓地、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了她滚烫的小手。
他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抚上她的额发,指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微乱的发丝,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不走。”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温柔,“妈妈不走。妈妈在这儿陪你。”
他顺着她的“剧本”,笨拙地扮演着那个她此刻最需要、最思念的角色。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他无法拒绝此刻脆弱得像琉璃一般的她。
沈青禾似乎得到了安抚,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也轻了些,但依旧没有松开。她闭着眼睛,像梦呓般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妈妈,他好讨厌。明明,明明他说他喜欢我的…为什么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拍了照片…你看…好看吗?玉兰花…和他…”
“他说对不起…我不要对不起…”
“妈妈…我想要…只看着我的人…”
“我好想你…”
她的呓语破碎而混乱,每一个字都像细细的针,扎在裴鹤礼的心上。
他真的错的离谱。
他倾身,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略高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
他不仅仅要给她爱情,更要给她那份她童年缺失的、足以弥补伤痕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妈妈知道,” 他继续扮演着那个抚慰者的角色,声音低柔得像叹息,“妈妈都知道。那个人他知道错了,他以后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他会一首看着你,只看着你。”
他顿了顿,仿佛在对自己起誓,“我保证。”
沈青禾在他低沉而坚定的“保证”声中,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彻底陷入了沉睡。
只是那只手,依旧固执地、依赖地抓着他的手腕,仿佛那是她漂泊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裴鹤礼没挣脱,顺着她脱下自己的外套,与她和衣而眠。
身旁的人在他躺下后就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他任由她在他怀里作乱,珍重地吻落在她的额头。
“睡吧,我的宝贝。”
“做个好梦。”
“梦醒之后,你想见的人就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