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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叫雪奴。"洛熙用帕子擦拭玉镯裂痕，"你看它通体雪白，像个雪团子似的。"
雨打紫藤声渐歇，洛清忽然解下颈间金锁："这个给你修镯子。"
见洛熙怔住，急忙补道："反正她们都说我戴着像...像猫……"
"像年画娃娃。"洛熙扑哧笑出声，"收着吧，改日找工匠镶个猫眼石，倒更有趣儿。"
日头滑开云翳时，两个小姑娘并坐青石，雪狸在裙裾间打滚。
她们不曾察觉，回廊转角处，张嬷嬷正将沾了狸猫毛的绣鞋往齐嬷嬷房中送去。
齐嬷嬷气得浑身首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奴愧对王爷王妃的托付！一个眼错不见，洛清郡主就跑了出去！你们是怎么看着郡主读书的！个个都要罚俸！”
菱香苑和安顺园自来不对付。
故而菱香苑的下人是不能随意进出安顺园的。安顺园的下人也是如此。
以齐嬷嬷为首，六名五大三粗的婢女虎视眈眈的站在齐嬷嬷身后，等洛清郡主一从安顺园出来，齐嬷嬷就一声断喝：“抓住洛清郡主！”
几个婢女一拥而上，一把扛起洛清郡主，一阵风似的卷回菱香苑了。
“天哪。”洛熙郡主钻在安顺园的狗洞旁边，浑身打颤的注视着这一幕，差点咬破了手指。
“雪奴，雪奴，你莫要出去。若是落在这些嬷嬷手里，你都找不回命来。”洛熙郡主捉住雪狸，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晨露未晞，洛熙捧着青瓷小钵蹑足穿过回廊。
钵中是用茯苓、甘草并三滴槐花蜜调成的伤药，昨夜她拉着刘娥翻遍《百草辑要》才寻得的这方子。
雪奴蜷在紫藤下的软垫上，见人来便竖起受伤的前爪，琉璃眼映着洛熙鬓角的珍珠步摇。
“郡主，奴婢来。小心它抓着你。”刘娥蘸了药膏轻涂猫爪："且忍一忍。"
雪奴疼得龇牙却不曾伸爪。
忽闻墙头金铃脆响，洛清攀着竹梯摇摇欲坠，石榴裙勾住瓦间青苔。
"仔细摔着！"洛熙忙去扶梯，回眼瞧了一眼刘娥，假作平淡的说道：“刘姑娘，晚些再来。”
刘娥会意，放下青瓷小钵，轻手轻脚的走了。
洛熙见洛清怀中揣着缠金丝的锦盒，"这是作甚？"
洛清涨红了脸，锦盒里躺着一对错金螭纹护甲："曹嬷嬷说...说给猫戴上这个，省得抓伤你。"
话音未落，雪奴突然炸毛跃上墙头，护甲散落一地。
洛熙顿时窘住，她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个是潘王妃的护甲……你快还回去……”
洛清浑身一凛：“王妃的护甲？这是曹嬷嬷给我的！不会是……”
“是王妃的。我们的娘亲都不够位分戴……我从前只是摸了一下，耳朵都被王妃身边的嬷嬷扯红了……”洛熙说道。
洛清和洛熙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两个小姑娘慌忙去拾地上的护甲，装在锦盒之中，仍用金丝缠好。
“还给曹嬷嬷，当着齐嬷嬷的面还。你昨日回去……”洛熙审视了洛清一眼：“……还好么？她们有没有打你？”
洛清撅了撅嘴，摊开手心。
一条条红印都是挨戒尺打的，而且打得不轻。
洛熙拿过青瓷小钵，把洛清的手拿将过来，也涂了一涂，告诫她道：“你别来了。你斗不过那些坏嬷嬷的。她们挑唆你打仗，还诬陷我俩偷王妃的护甲。她再挑唆你什么话，你就跟齐嬷嬷说。”
洛清退了一步，忽然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她转身爬上竹梯，麻溜地爬出了安顺园。
这几日小雨纷纷，歌乐坊才放完了假。主子们不在家，刘嬷嬷也不甚卖力。每天早晚各一回，演一个时辰的《青玉案》，依旧是柳三娘领舞。
梵宫百尺同云护，
渐白满苍苔路。
破腊梅花李早露。
银涛无际，玉山万里，
寒罩江南树。
鸦啼影乱天将暮，
海月纤痕映烟雾。
修竹低垂孤鹤舞。
杨花风弄，鹅毛天剪，
总是诗人误。
这也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
这个被今上赐死的词皇帝，早年的词被皇上禁过一阵。
后来民间偷偷的唱。
如今解禁了，连皇上最钟爱的两个儿子楚王和韩王，府中也天天演习李煜的词。
但柳三娘不敢接《破阵子》的领舞，被潘王妃威胁了一顿，好不容易让孙嬷嬷哄好了，又被李贤妃威逼着跳了一回极难的《绿腰》，最后一圈几乎是爬着跳完的。
虽身体底子不错，伤好的快，好起来腿脚膝盖也没有大碍，但神态恹恹了很多，领舞也不怎么卖力了。
“姐妹们，飞起来……”开篇前，瑶儿有气无力的照例喊上一句。
她的月事还没有完全止住，整个人苍白无力，每日大多在塌上歇着。
孙嬷嬷则见到歌乐坊的大鼓就发怵，也难以拿出昔日韩王歌乐坊教习调教歌姬的架势。
所以歌乐坊如今，也只是每日应景跳上两回。
但好在韩管事也不多管，只提醒了孙嬷嬷一句：“歌乐坊照就演习，等王爷回来，演出这支新编的《青玉案》，可不能再出半点差池。”
两位小郡主都有专人照看，等王爷回来，都要考校功课。
带的好有赏，出了差池要重罚。
这是罗管家一早向各位管事说明白的道理。
总而言之，主子在与不在，府里都要照常严管。侍卫照常巡逻，伙食、热水一应供应如常，乃至花草修剪、树木栽种，该办的事依旧照办，应酬不过来之事才要报给王爷。
细雨敲打碧纱窗。
洛清跪在书案前抄《千字文》。
墨迹被泪珠晕开，氤氲成雪奴的轮廓。
为什么洛熙可以养猫？
而菱香苑却什么都不许养。
洛熙那里，也没有这么凶的齐嬷嬷，这么狠的坏奴婢。
洛熙还说，菱香苑的张嬷嬷、曹嬷嬷很坏……要诬陷她俩偷潘妃的东西……
洛熙还说，她斗不过这些坏嬷嬷……
洛清支颐想：我难道很弱么？
"郡主安好。"张嬷嬷端来冰镇酸梅饮，张嘴一口笑："听说，洛熙郡主的猫跑了，己三日未现踪迹。洛熙郡主哭的眼妆都花了，郡主说好不好笑？"
“洛熙的猫跑了？”洛清问道。
“有人瞧见往西苑去了。”张嬷嬷随口说道：“那地方不能去，是个荒园，里面怕是有些不好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