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刘耕书蹲在县衙照壁后啃冷馍，耳畔炸响的铜锣声惊飞了槐树枝头的麻雀。今日乡试放榜，衙役们扛着朱漆木牌涌出仪门，红纸名录在晨曦中泛着血光。他望着自己名字高悬榜首，唇角刚勾起笑纹，却瞥见大房长子刘金宝领着七八个泼皮挤进人群——那厮腰间鼓囊囊的，分明藏着短刀。
"举人老爷游街喽——"
衙役拖长的唱名声里，刘耕书突然被推了个踉跄。回头看时，自家憨哥赤着精壮上身，蒲扇大的手掌正攥着红绸匾额边缘。二十岁的汉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阿弟站远些，莫让木头茬子崩着你！"
围观的婆娘们哄笑起来。这傻子竟单手举起三尺宽的金丝楠木匾额，青筋暴起的手臂肌肉虬结如老树根，活似庙里扛鼎的力士金刚。刘府管家趁机撒铜钱造势："寒门出贵子，憨人有憨福！"漫天钱雨里，刘金宝的脸涨成猪肝色。
变故陡生！
三个泼皮借捡钱之机贴到刘耕书身后，寒光自袖口闪过。千钧一发之际，憨哥突然扬手将匾额抡成半圆，楠木带起的罡风掀翻偷袭者。鎏金的"解元及第"西字堪堪擦过刘金宝鼻尖，吓得他跌坐在地，裤裆洇出深色水渍。
"阿弟当心，匾上有刺。"憨哥挠着头憨笑，浑然不觉自己刚砸断了泼皮的腕骨。围观人群爆发出喝彩，几个书生激动得撕了折扇："古有项羽扛鼎，今有刘家憨哥举匾，奇观呐！"
刘耕书借着整理衣襟的功夫，将袖中暗藏的算筹收回。昨夜他算出大房要买凶毁匾，特意让憨哥提前泡了药浴——那加了十斤辣椒粉的汤水，果然激得这憨子力大如牛。余光瞥见阿姐混在人群里抛撒毒蘑菇粉，呛得刘金宝连打喷嚏，他险些没憋住笑。
"让让！给解元老爷让道！"
衙役们敲着铜锣开道，憨哥扛匾走在最前头，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经过醉仙楼时，二楼忽然泼下盆馊水。刘耕书早有预料般拽着憨哥侧身，馊水全浇在尾随的大房马夫头上。
"哎呀呀，莫不是癞皮狗想蹭喜气？"阿姐叉腰站在街边，指尖捻着根辣椒晃悠，"再往前凑，请你吃红焖猪蹄！"她脚边竹筐里，几十只剥了皮的田鼠正瞪着血红眼珠——那是刘耕书昨儿带憨哥连夜抓的，专为震慑暗中窥伺的豺狼。
游街队伍行至城隍庙前，变故再起！
庙祝捧着签筒迎上来，笑里藏刀："解元公求支签？"刘耕书瞥见签文上隐约的墨渍反光，心知这是浸了毒的大房手笔。正要推辞，憨哥突然夺过签筒往地上一摔，檀木签子噼里啪啦炸开，惊得庙祝连退三步。
"阿弟说过，读书人最忌怪力乱神。"憨哥认真掰着手指，"一不拜泥胎，二不算卦，三......"他卡了壳，急得抓耳挠腮，突然眼睛一亮："三要多吃肉！"
满街哄笑声中，刘耕书眼眶发热。这傻子竟把他醉酒后的牢骚记得一字不差。抬眼望去，大房的人己在百姓嘲弄的目光中仓皇遁走，春风卷着碎红纸掠过青石板路，像极了那年柴房里飘落的砒霜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