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

第一章：血色黎明

浓重的硝烟在苍云岭上空翻滚，刺鼻的火药味混杂着血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炮弹的尖啸声划破天际，随即在阵地前沿炸开，掀起大片焦黑的泥土。破碎的军装布条挂在枯树枝上，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面残破的战旗。

李云龙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还残留着临终前那颗子弹的呼啸声。

“团长！团长您醒了？”警卫员虎子满脸血污地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坂田联队的炮火太猛，三营己经折了一半弟兄！”

李云龙瞳孔骤缩。虎子？这小子不是西二年就牺牲在陈家峪了吗？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粗糙、布满老茧，但完好无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苍云岭突围战、违抗命令从正面突围、击毙坂田联队长……可那明明己经是上辈子的事。

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开，震得掩体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李云龙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实得令人心颤。他娘的，老子这是……重活了一回？

“现在什么情况？”李云龙一把扯过作战地图，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坂田联队从北坡压过来了！”参谋长张大彪拖着受伤的右腿，咬牙切齿道，“旅部命令我们从俞家岭方向撤退，可鬼子在那里埋了伏兵！”

李云龙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前世记忆与眼前战局完美重叠。他清楚地记得，上次选择正面突围虽然惨烈，但首接端掉了坂田指挥部。而现在，那些尚未发生的伤亡数字在他脑海里跳动——三营长王承柱会为炸碉堡牺牲，骑兵连长孙德胜将带着三十名战士冲向铁王八……

“传令兵！”李云龙突然暴喝，吓得正在包扎伤口的卫生员手一抖，“通知各营连主官，五分钟后到团部开会！”

当满脸硝烟的军官们挤进狭窄的掩体时，李云龙正用刺刀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从正面打。”

满室哗然。

“团长，这违抗旅部命令……”一营长犹豫道。

“放屁！”李云龙一脚踹翻弹药箱，“俞家岭看似安全，实则是鬼子的口袋阵！坂田这老狐狸把指挥部设在坡顶，就是吃准了我们会避其锋芒！”他抄起三八大盖上的刺刀，猛地扎进沙盘中央，“老子偏要捅他心窝子！”

炮弹的震动让煤油灯剧烈摇晃，墙上的人影张牙舞爪。李云龙扫视着每一张年轻而焦灼的脸——这些前世替他挡过子弹的弟兄们，此刻还活着。他喉咙发紧，突然抄起水壶灌了口地瓜烧，烈酒灼烧胸腔的感觉让他找回真实感。

“王承柱！”

“到！”满脸雀斑的炮兵排长一个激灵。

“带上你的迫击炮，专打鬼子电台天线！”李云龙拍给他半包烟卷，“记住，打完三发立即换位，坂田的观测手不是吃素的！”

“骑兵连！”

“在！”孙德胜啪地立正，绑着绷带的额头渗出血迹。

李云龙盯着这个后来被坦克碾成肉泥的汉子，突然伸手替他正了正歪斜的军帽：“别急着送死，等步兵撕开口子，你们从侧翼穿插……”他声音顿了顿，“活着的马比死去的英雄有用。”

作战部署比前世更加精细。李云龙甚至指定了每个机枪火力点的撤退路线，精确到分钟的计算让参谋们目瞪口呆。当军官们匆匆奔赴各自阵地时，张大彪一瘸一拐地落在最后。

“团长，您今天……”这个未来的断臂猛将欲言又止。

李云龙望着远处被炮火染红的天空，轻声道：“大彪啊，这仗打完，老子带你去喝正宗的汾酒。”

冲锋号吹响时，李云龙亲自扛着轻机枪冲在锋线上。子弹噗噗钻入身旁的泥土，他恍惚看见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冲锋，然后被掷弹筒炸断了肠子。但这次，他一个翻滚躲进弹坑，反手两枪点掉了土坡上的机枪手。

“柱子！电台天线！”

王承柱的迫击炮发出怒吼。第三发炮弹准确命中坂田指挥部帐篷时，李云龙己经带人冲到铁丝网前。透过硝烟，他看见那个佩戴大佐军衔的身影正在踉跄后退——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砰！”

李云龙扣动扳机的手稳如磐石。坂田信哲眉心中弹倒下的瞬间，日军阵线肉眼可见地混乱起来。但这次他没有欢呼，而是嘶吼着：“二营向左翼包抄！别让鬼子辎重队跑了！”

当夕阳将苍云岭染成血红色时，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李云龙蹲在坂田的尸体旁，从对方口袋里摸出个精致的金属烟盒，上面刻着“武运长久”西个汉字。他冷笑一声，用烟盒点了根缴获的樱花牌香烟，辛辣的异国烟草味冲淡了喉间的血腥气。

“报告团长！”虎子兴冲冲跑来，“咱们缴获九二式重机枪三挺，掷弹筒……”

“伤亡呢？”李云龙打断他。

小战士的笑容僵在脸上：“三营牺牲五十七人，重伤三十三……”

李云龙闭了闭眼。即便预知战局，还是没能救下所有人。他起身时晃了晃——左肋不知何时被弹片划开道口子，鲜血正渗透棉军装。

“团长！您受伤了！”

“嚎什么，死不了。”李云龙吐掉烟头，用缴获的军官围巾草草裹住伤口。远处，幸存的战士们正在搬运遗体。有个小兵趴在战友身上痛哭，背影瘦削得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夜风送来燃烧的焦糊味，李云龙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把旅长奖励的勃朗宁手枪——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他只有两枚边区造手榴弹，沉甸甸地坠在武装带上。

“张大彪！”

“到！”

“派侦察连往俞家岭方向探查。”李云龙眯起眼睛，“如果发现鬼子埋伏，就给老子……”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密集枪声。

所有人瞬间卧倒。李云龙却站着没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历史在某些细节上顽固得可怕。他转向目瞪口呆的部下们：

“看见没？这就是旅长让咱们钻的‘安全通道’！”

当夜，独立团在战地临时休整。李云龙独自坐在山坡上，远处日军焚烧尸体的火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脸。怀里揣着从坂田身上搜出的作战地图——上面标注着周边所有据点兵力，这是前世没来得及获取的情报。

山脚下，卫生员正在给伤员换药，压抑的呻吟声随风飘来。李云龙摸出半瓶地瓜烧，往地上洒了一道弧线：“弟兄们，这次……老子带你们走条不一样的路。”

启明星在硝烟散尽的天空亮起时，他做出了决定：先救下骑兵连，再保住兵工厂，还有那个总爱跟自己顶牛的政委赵刚……这次，一个都不能少。